夜风卷着血腥气,在死寂的聚义厅内盘旋。那截刺目的红绸被风扬起,飘飘荡荡,最终落在了大当家怒目圆睁、尚未僵冷的脸上,覆盖住他最后的惊骇与不甘,呈现出一种诡异而讽刺的静谧。
如意站在高台之上,目光如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台下每一个匍匐颤抖的身影。她没有立刻说话,任由这种恐惧和压迫感在沉默中发酵,直至渗入每个人的骨髓。
良久,她才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起来。”
跪着的土匪们面面相觑,迟疑着,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大多都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报上你们的姓名,原本的职司。”她的命令简洁冰冷。
一阵短暂的骚动后,一个看起来稍微机灵点的瘦小汉子率先开口,声音发颤:“回…回女大王…小的叫侯三,原是在二…原是在那死鬼手下负责探风的…”
他指了指二当家的尸体,赶紧改口。
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便陆续跟上,声音杂乱,但如意听得极其仔细。
“小的赵莽,是…是守寨门的…”
“俺叫铁牛,以前是跟着大…跟着那死肥猪抢掠的…”
“小的负责厨房…”
“俺管马厩…”
她很快便对山寨的人员结构和分工有了大致的了解。
黑虎帮规模不算很大,总共不到两百人。
这厅里和附近的约有五六十人,都是平时能叫得上名字的,其余还有一百余小喽啰,只会听话行事,根本不需要脑子。
而现在,除了已死的大当家、二当家和几个小头目,剩下大多是些只会好勇斗狠、没啥脑子的各级管事,真正有点本事和脑子的不几乎没有。
“侯三,赵莽,铁牛。”如意点出最先开口以及听起来似乎管点事的三人,“出列。”
三人浑身一颤,硬着头皮走上前,腿肚子都在打转,生怕下一秒那滴血的匕首就抹了自己的脖子。
如意却并未动手,只是冷声道:“带上几个人,把这里,”她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和血泊,“清理干净。尸体拖去后山喂狼。地面擦亮,我不喜欢闻到血腥味。”
三人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是!是!女大王!”
“以后,叫我寨主。”如意纠正道,语气不容置疑。
“是!寨主!”三人赶紧改口,慌忙招呼了几个相熟的人,战战兢兢地开始处理现场。
抬尸体的抬尸体,打水的打水,动作飞快,生怕慢了一步就惹来杀身之祸。
如意又看向那个自称管厨房的矮胖汉子:“你,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弄些实在的送过来。”
她一天未进食水,这身体早已饥肠辘辘。
“是!寨主!小的这就去!”厨房汉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如意又陆续点了几个人的名,安排了夜间巡逻和岗哨,命令简洁明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当然,也没有人敢提出异议,所有人都被她的狠辣手段和冷静气场震慑住了,只知道低着头地执行命令。
聚义厅很快被清理干净,血迹被冲刷,虽然那股淡淡的铁锈味一时难以完全散去,但至少表面已恢复原状。
厨房送来了大盆的炖肉和粗面饼子,如意就坐在那张刚刚死过人的虎皮椅上,确认没有下毒后,这才拿起饼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她的吃相并不粗鲁,甚至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但速度却不慢。
台下站着的土匪们看着她,看着她平静地坐在血泊刚洗净的地方用餐,仿佛刚才那场血腥杀戮只是幻觉,这种强烈的反差更让他们心底发寒,大气都不敢喘。
吃完东西,如意放下碗筷,目光再次扫过众人。
“从今日起,山寨的规矩,由我定。”
“第一,奸淫掳掠者,杀。”
“第二,不听号令者,杀。”
“第三,内讧背叛者,杀。”
“第四,克扣物资,欺压同伴者,视情节,鞭笞或杀。”
她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却带着比刀锋更锐利的寒意,刻入每个人的脑海。
这些土匪平日里散漫惯了,但此刻,没有任何人怀疑她执行规矩的决心和能力。
“当然,”她话锋微转,“跟着我,有功则赏。粮食,银钱,不会少了你们的。只要你们听话,办事得力,以前你们能过的日子,以后能过得更好。”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很简单的驭下之术,但在绝对武力的支撑下,效果立竿见影。
不少土匪眼中除了恐惧,也微微亮起了一点希冀的光芒。谁不想跟着个有本事又不会随意让自己送死的头领呢?
“侯三。”
“小的在!”侯三赶紧上前。
“你认识字吗?”如意询问。
“小的…小的…会的不多!”侯三生怕自己认字太少惹了这煞星不高兴,一时之间有些吞吞吐吐。
如意没管他这个不多到底是多少,只吩咐道:“明天一早,你自己找人,把寨子里所有的财物、粮食、兵器、马匹,全部清点清楚,造册报给我。若有隐瞒……”
她没有说完,但眼中的寒光让侯三瞬间冷汗湿透了后背。
“不敢!小的绝对不敢!一定清清楚楚!”侯三赌咒发誓。
“都散了吧。各司其职。”如意挥了挥手。
土匪们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安静地退出了聚义厅,每个人离开时都感觉后背冰凉,仿佛那双冰冷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他们。
很快,大厅里只剩下如意一人。
她缓缓靠在虎皮椅背里,闭上眼睛,轻轻揉了揉眉心。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方才一连串的爆发和紧绷的精神消耗不小。
如意干脆放松身体,整个人都窝在椅子里,脑子则在飞速思考下一步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