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目光停顿的刹那——
小镇东头,一道璀璨夺目的金光骤然爆发!
那金光至刚至阳,蕴含着某种神圣威严的气息,如同一柄开天巨剑,撕裂了粘稠的血雨夜幕,带着煌煌天威,悍然斩向血雨旋涡中心的血罗刹!
“妖孽!休得猖狂!”
一声清越冷冽的怒喝,如同惊雷炸响,驱散了部分弥漫的绝望!
血罗刹似乎对这道金光极为忌惮,那两点猩红旋涡中爆发出暴怒的厉啸,它再也顾不上陆昭这个“特殊”的存在,模糊的血影猛地一缩,瞬间化作一道快如闪电的血色流光,竟在金光斩落之前,诡异地凭空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原地一个急速旋转、缓缓消散的血色旋涡,和空气中残留的刺鼻腥甜。
那道煌煌金光斩了个空,轰然击打在青石板上,将大片石板连同污血一同蒸发,留下一个焦黑的深坑。
金光敛去,一个身穿月白道袍、手持拂尘的年轻身影,如同谪仙般飘然落在深坑边缘,眉头紧锁,目光如电般扫视着血罗刹消失的地方和混乱的四周。
血雨,随着血罗刹的消失,竟也诡异地停了下来。
只留下满地狼藉,刺鼻的腥臭,和那些呆立原地、生机微弱的“木偶”。
陆昭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冷汗混合着脸上的血水滑落。
刚才那一瞬间被锁定的感觉,比直面冰蚕的寒气更让他心悸。
他低头看向怀中——那截焦黑的“烬余之根”依旧死寂冰冷,毫无变化。
但刚才血罗刹那贪婪的一瞥,那仿佛穿透灵魂的冰冷……绝非错觉。
这凶险莫测的寻药之路,还未真正开始,便已卷入了一场未知的滔天血祸。
而那血罗刹消失前投向他的目光,如同一个不祥的烙印,深深印在了他的心头。
冰冷的血水顺着额发滴落,渗入眼角,带来一阵刺痛。
陆昭靠着粗糙湿冷的墙壁,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与腐败气息,呛得他肺腑生疼。
识海中的“蕴神护灵印”光芒黯淡了许多,如同风中残烛,刚才血罗刹那穿透灵魂的一瞥,几乎耗尽了它勉力维持的庇护之力。
体内那股因血雨而生的怪异“暖意”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更胜山巅寒风的冰冷,由魂魄深处透出,冻得他牙关都在打颤。
那两点猩红漩涡最后投来的贪婪目光,如同烙印,灼烫在他心底。
它看穿了他!它看穿了他体内那残缺、沉寂、如同寒冰死物的人魂!
那绝非对普通生机的渴望,更像是一种……发现了某种稀世珍宝的、赤裸裸的攫取欲!
小镇的混乱并未因血罗刹的消失而平息。
侥幸未被抽魂夺魄的人们,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更大的哭嚎,推搡着,践踏着,只想逃离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而那些呆立在原地、眼神空洞的“木偶”,则成了混乱中最刺眼的背景板,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恐怖。
“小哥!小哥!快离开这里!那东西……那东西还会回来的!” 先前搭话的老妪不知何时爬到了陆昭脚边,布满污血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裤脚,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
陆昭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魂的悸栗,低头看着老妪,又望向血雨停歇后依旧暗沉如墨的天空,以及小镇中心那被金光劈出的焦黑深坑。
深坑边缘,那月白道袍的身影——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面容清俊却眉宇间凝着沉重霜寒的青年道人——正紧锁眉头,拂尘轻挥,打出一道道柔和的金光,试图安抚那些呆立者的魂魄,但效果甚微。
“老人家,那东西……血罗刹,它到底是什么?”陆昭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他需要信息,哪怕只是碎片。
“邪物!吃人的邪物!”老妪语无伦次,浑身抖得厉害,“每隔一段时日就来……血雨就是它的先兆……血雨过后,它便现身,吸走人的魂儿!被它盯上的人……跑不掉的……跑不掉的!”
她神经质地重复着,最后几个字几乎成了绝望的呓语。
“被它盯上……”陆昭心头一沉。
刚才那感觉,绝非错觉。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如冰泉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你的魂魄……很冷。”
陆昭悚然一惊,猛地扭头!
不知何时,一个身影悄然站在了他旁边几步远的地方,仿佛凭空出现,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那是一个女子。
一身素白如雪的劲装,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姿,却无半分旖旎,反而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孤高与锋锐。
她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银簪束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衬得肌肤欺霜赛雪,却毫无血色。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极其罕见的银灰色眼眸,剔透得如同万载寒冰雕琢而成,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纯粹到极致的冰冷与审视。
她的目光落在陆昭身上,仿佛不是在看他这个人,而是在剖析一具奇特的、散发着异样寒气的标本。
她腰间悬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剑鞘亦是素白,没有任何纹饰,却隐隐散发着比周围血煞之气更凛冽的寒意。
陆昭瞬间绷紧了身体,如同受惊的野兽。
这女子给他的感觉,比刚才的血罗刹更……难以捉摸。
血罗刹是纯粹的邪异与贪婪,而这女子,是纯粹的冷,一种洞悉一切、漠视一切的冷。
“你是谁?”陆昭的声音带着戒备,手指下意识地按在了怀中那截冰冷的“烬余之根”上。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那双银灰色的眸子依旧锁定着他,或者说,锁定着他魂魄深处散发出的那股异样寒气。
她微微偏头,似乎在感知着什么,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极淡的疑惑:“非生非死,残魂如冰……有趣。竟能在‘血食罗刹’的‘汲魂血雨’下,未被抽离魂魄,反而……似有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