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公主》之一: 桂府梦遇。
胶州书生窦晓晖,这日午后正在书房小憩,窗外槐树荫浓,蝉声绵绵,不知不觉便伏在案上沉入梦乡。
朦胧间,忽见一穿褐色短衣的仆人站在榻前,迟疑地四下张望,似有话要说。
窦晓晖梦中惊觉,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褐衣人躬身答道:“我家相公想请先生一叙。”
“你家相公是谁?”
窦晓晖疑惑地问。
“就在邻近。”
褐衣人神秘地回答。
窦晓晖心生好奇,便随他出门。
转过几道墙壁,来到一处从未见过的地方,只见层层楼阁相连,万间房屋相接,雕梁画栋,气势恢宏。
他们沿曲折小径前行,窦晓晖只觉得眼前千门万户,绝非人间景象。
更奇的是,路上有许多宫女女官来来往往,见到褐衣人便问:“窦郎来了吗?”
褐衣人一一应诺。
不多时,一位身着华贵官服的大臣迎了出来,对窦晓晖恭敬施礼。
登上大殿后,窦晓晖行礼问道:“晚生与大人素未谋面,承蒙厚爱接待,心中实在疑惑。”
贵官笑道:“我家君主因先生出身清贵世家,德行高尚,心生仰慕,渴望与先生一晤。”
窦晓晖更加惊讶,问道:“不知您家君主是哪位王爷?”
“稍后便知。”
贵官笑而不答。
不久,两位女官手持双旌前来引路。
窦晓晖随她们穿过重重宫门,来到一座巍峨宫殿前,只见殿上坐着一位王者,见他进来,竟亲自下阶相迎,行宾主之礼。
礼毕,二人入席,宴席丰盛异常。
窦晓晖抬头看见殿上悬挂一匾,上书“桂府”二字,不由得局促不安,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者温和地说:“能与先生为邻,实在是深厚缘分。还请放松心情,不必拘谨疑虑。”
窦晓晖唯唯诺诺。
酒过数巡,殿下响起笙歌,虽无钲鼓喧闹,但乐声幽细动人。
稍歇时,王者环顾左右道:“朕有一上联,请诸位对下联:‘才人登桂府。’”
满座宾客尚在思索,窦晓晖不假思索应道:“君子爱莲花。”
王者大喜:“奇哉!莲花乃是小女乳名,怎会如此巧合?
莫非是前世缘分?
快传话给公主,不可不出来见见这位君子。”
片刻后,只听环佩叮咚渐近,兰麝香气弥漫,公主翩然而至。
年约十六七岁,容貌美丽,举世无双。
王者命公主向窦晓晖行礼,道:“这便是小女莲花。”公主行礼后便离去。
窦晓晖一见公主,顿时神魂颠倒,呆呆坐着凝思不语。王者举杯劝饮,他竟浑然不觉。
王者似有所察,微笑道:“小女与先生甚是相配,只是自惭非同类,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窦晓晖怅然若痴,仍未听见。
旁边座位的人悄悄踢了踢他,低声道
:“王者向你行礼你没看见,对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窦晓晖这才如梦初醒,惭愧不已,离席谢罪:
“臣蒙厚待,不觉醉倒,失了礼仪,还请恕罪。如今天色已晚,君王操劳,臣请告退。”
王者起身道:“刚见到君子,心中正感欢欣,为何匆匆便要离去?
先生既不愿久留,也不敢强求。
若心中挂念,他日再邀相聚。”
便命内官引他出去。
途中,内官对窦晓晖说:“方才王者说公主与您相配,似有意结亲,您为何默不作声?”
窦晓晖顿足后悔,一步步追恨不已,不觉已到家门。
忽然醒来,只见夕阳西斜。他静坐回想,梦中情景历历在目。
当晚早早熄灯,希望能重续旧梦,然而邯郸路远,只能悔叹连连。
过了几日,窦晓晖与友人同榻而眠,忽见梦中那位内官前来,传达王者召请。
窦晓晖大喜,随他前去。
见到王者,窦晓晖伏地拜谒。
王者扶他起身,请他坐在一旁,道:“别后知你心中思念,愿将小女许配与你,想来你不会推辞吧?”
窦晓晖当即拜谢。
王者命学士大臣陪同宴饮。
酒宴将尽,宫人前来禀报:“公主已梳妆完毕。”
不久,只见数十宫女簇拥着公主走出,红锦盖头,步履轻盈,被引至地毯上与窦晓晖交拜成礼。
礼成后,送入洞房。
房内温暖芬芳,极尽雅致。
窦晓晖握着公主的手说:“有你在眼前,真让人乐而忘死。只恐今日奇遇,又是一场梦。”
公主掩口轻笑:“明明是我与你在一起,怎会是梦?”
次日清晨,窦晓晖起身,顽皮地替公主描眉敷粉;
又用带子量她的腰围,用手指量她的脚长。
公主笑问:“夫君疯了吗?”
窦晓晖叹道:“我曾多次被梦境所误,所以要仔细记下。倘若又是梦,也足以寄托思念了。”
二人调笑间,一宫女匆忙闯入:“妖怪闯入宫门,王者已避往偏殿,灾祸不远了!”
窦晓晖大惊,急忙面见王者。
王者握着他的手泣道:“刚与君子结亲,正图永好。不料天降灾祸,国家将亡,如何是好!”
窦晓晖惊问缘故。
王者取来案上一份奏章,递给他。
奏章上写着:“含香殿大学士臣黑翼,为非常妖异,祈早迁都,以存国脉事:
据黄门报称,自五月初六日,来一千丈巨蟒,盘踞宫外,吞食内外臣民一万三千八百余口;
所过宫殿尽成丘墟。
臣奋勇前窥,确见妖蟒:头如山岳,目等江海;
昂首则殿阁齐吞,伸腰则楼垣尽覆。
真千古未见之凶,万代不遭之祸!
社稷宗庙,危在旦夕!
乞皇上早率宫眷,速迁乐土。”
窦晓晖读罢,面如土色。
这时宫人奔来急报:“妖怪到了!”满殿一片哀呼,惨无天日。
王者仓皇无措,哭着对窦晓晖说:“小女就托付给先生了。”
窦晓晖急促返回,见公主正与宫女们抱头痛哭。
见窦晓晖进来,公主拉住他的衣襟问:“夫君要如何安置妾身?”
窦晓晖悲怆欲绝,握住她的手腕思索片刻,道:
“我家境贫寒,惭愧没有金屋藏娇。
只有茅屋数间,暂且一同躲避可好?”
公主含泪道:“危急时刻哪能挑剔?请带我去吧!”
窦晓晖便挽扶她离去。
不久,到了窦家。
公主道:“这是安宁的住所,胜过故国多矣。
但我随夫君来此,父母何依?
请另建一舍,我国人民当全数随迁。”
窦晓晖感到为难。
公主大哭道:“不能急人之急,要夫君何用!”
窦晓晖刚想安慰,公主已冲入室内,伏床悲啼,劝止不住。
窦晓晖焦思无策,猛然醒来,才知又是一梦。
耳畔啼声,嘤嘤未绝。
仔细一听,并非人声,而是两三只蜂儿在枕上飞鸣。
窦晓晖大叫怪事。
友人被惊醒,询问缘故,他便将梦境相告。
友人也称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