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魁山却摇了摇头,目光凝重:“来不及了……他们必会封锁岳阳渡口……我们得另想办法……”
他环顾四周,突然眼前一亮,指着山顶另一侧的一条陡峭小径。
“走那条路……我记得山下有个渔村……可以雇车马……”父子二人不敢耽搁,立即动身。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加艰难,汪士秀几乎是半背半扶地带着父亲一步步往下挪。
汪魁山的伤势因颠簸而恶化,鲜血不断从肩部渗出,脸色越发苍白,却始终咬牙坚持,不愿成为儿子的负担。
日落时分,他们终于看到了山脚下那个小小的渔村。
未等他们松一口气,远处湖面上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号角声,追兵已经靠岸了!
“快!躲起来!”
汪魁山强打精神,拉着儿子闪入路旁一片茂密的芦苇荡。
透过芦苇的缝隙,他们看到,一队队身着亮银鱼鳞甲的士兵,从船上跃下,为首的正是脸色阴鸷的敖青!
他手中持着一面铜镜,镜面泛着诡异的绿光,似乎在搜寻什么。
“是搜魂镜!”
汪魁山压低声音,呼吸急促,“它能追踪生灵气息……我们逃不掉了……”
汪士秀握紧父亲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爹,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
“胡说!”
汪魁山厉声打断,随即因牵动伤口而剧烈咳嗽。
“爹已经……丢下你八年……绝不会……再丢下你一次……”
就在这危急关头,汪士秀的目光,突然被不远处湖边的一样东西吸引,是两尊半埋在泥沙中的石鼓!
鼓身斑驳,布满青苔,显然已在此沉寂多年。
但引起他注意的,是石鼓上刻着的奇异纹路,竟与父亲曾给他讲过的“镇水法器”描述极为相似!
“爹!你看那个!”
汪士秀压低声音,指向石鼓。
汪魁山眯起眼睛,“是……是镇湖石鼓!
传说中禹王治水时……留在洞庭的宝物!”
他激动地抓住儿子的手臂,“秀儿!若能敲响石鼓……或可退敌!”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趁着追兵尚未靠近,他们猫着腰,借着芦苇的掩护,悄悄向石鼓摸去。
石鼓比想象中更为巨大,每一尊都有半人高,通体青灰色,触手冰凉,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力量。
汪士秀试着推动其中一尊,竟纹丝不动!
“要用这个!”
汪魁山从腰间解下一根磨损严重的皮绳,那是用来系球的工具。
他将皮绳缠绕在石鼓旁一根突出的石杵上,示意儿子一起拉动。
“一、二、三……拉!”
父子二人同时发力!
皮绳绷得笔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就在皮绳即将断裂的刹那,石杵终于微微晃动,随即“轰”地一声撞在了石鼓上!
“咚!!!”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如同远古巨人的心跳,瞬间传遍整个湖岸!
以石鼓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荡漾开来,所过之处,水面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涌!
远处的敖青和追兵们闻声色变!
敖青手中的搜魂镜“啪”地一声炸裂,他本人更是如遭雷击,踉跄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是镇湖石鼓!快撤!”
敖青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钱塘水族士兵们纷纷丢下兵器,仓惶逃向船只。
然而为时已晚!
第二声石鼓轰鸣已然响起!
“咚!!!”
这一次的声浪更加浩大,整个洞庭湖面都为之震颤!
平静的湖水突然掀起数丈高的巨浪,如同无数透明的巨手。
将钱塘水族的船只高高抛起,又狠狠砸下!
敖青站立不稳,摔倒在甲板上,脸色惨白如纸。
“再敲!”
汪魁山嘶声喊道,与儿子一起再次拉动石杵。
“咚!!!”
第三声石鼓响起时,天地为之变色!
湖面上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一道粗大的水龙卷从天而降,直扑钱塘水族的船队!
敖青见势不妙,咬牙捏碎一枚玉符,身形瞬间被一团绿光包裹,消失不见。
其他水族士兵则没那么幸运,被水龙卷卷入高空,又重重摔回湖中,生死不知。
石鼓三响,风云变色,钱塘追兵全军覆没!
汪士秀和父亲瘫坐在石鼓旁,精疲力竭,却相视而笑。
这笑容还未完全展开,汪魁山突然面色剧变,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向后倒去!
“爹!”
汪士秀慌忙扶住父亲,这才发现他背后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
知何时,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贯穿了他的背部,显然是之前与噬魂鳗搏斗时留下的!
“没……没事……”汪魁山虚弱地笑了笑,颤抖的手抚上儿子的脸庞,“爹……终于……保护了你一次……”
“爹!你别说话!我这就背你去村里找大夫!”
汪士秀声音颤抖,泪水模糊了视线。
“来不及了……”汪魁山喘息着,从怀中掏出那枚小小的虎头鞋,塞进儿子手里。
“秀儿……爹对不起你……没能……看着你长大……但爹……从未……有一天……不想你……”
“爹!求你别说了!我们回家!娘还在家等着呢!”
汪士秀泣不成声,紧紧抱住父亲逐渐冰凉的身体。
汪魁山听到“家”字,浑浊的眼中突然焕发出异样的光彩。
他艰难地抬起手,那是庐州的方向。
“家……回家……”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化作一声满足的叹息,手臂缓缓垂下,闭上了眼睛。
“爹!!!”
汪士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湖岸,惊起一群水鸟,扑棱棱飞向远方。
晨光中,年轻的儿子紧紧抱着父亲,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落在父亲脸上。
三天后,一队商旅在岳阳渡口发现了一个形容枯槁的年轻人。
他背着一具用芦苇席包裹父亲,目光呆滞地向着东方走去。
商旅首领心生怜悯,上前询问,才知他是庐州汪家的独子,要带父亲回家。
“八年了……爹终于可以回家了……”
汪士秀喃喃自语,声音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