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关上的瞬间,林子渊眼前一黑,脚下踩空,整个人往下坠。没有风声,没有回响,只有他自己心跳在耳朵里咚咚撞。他想喊,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下坠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脚底突然触到实地,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膝盖砸在硬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可抬头一看,四周景象让他忘了疼。
他站在一片荒原上,天是灰的,地是裂的,远处有座孤峰,峰顶悬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巨锁。锁链垂落,缠着一道模糊人影——那人穿着道袍,背对着他,双手结印,正往锁芯里灌注灵力。
林子渊眯起眼,越看越觉得那背影眼熟。等那人缓缓转过身,他差点跳起来——那是他自己。
不是现在这张脸,而是更成熟、更冷峻、眼神里带着决绝的自己。那人嘴角挂着笑,冲他轻轻点头,然后抬手一掌拍在自己胸口,血从指缝里涌出来,顺着锁链流进锁孔。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缓缓闭合。
“你疯了吧?”林子渊脱口而出,“自己把自己锁起来?售后也太差了!”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涌出黑气,聚成人形,蹲在他面前,歪着头看他:“你不记得了?这是你选的。”
林子渊往后挪了半步,屁股还坐在地上,嘴上却不饶人:“我选个锤子!谁家好人自己给自己上刑?还带分期付款的?黑气都爬到腰了才想起来收尾款?”
黑气化身咯咯笑,声音像砂纸磨骨头:“鸿青真人,别装傻。当年是你求着清风道长设局,骗九幽入瓮,再以自身为钥,封印核心。你以为穿越是意外?那是你自己撕开神魂,把记忆打散换来的喘息之机。”
林子渊愣住,手指无意识抠进地面裂缝。他确实什么都不记得,可身体记得——每次危机逼近,本能就会接管四肢,剑意自指尖迸发,符文顺掌心浮现。他一直以为是穿越福利,现在听来,倒像是……退货重修?
“所以呢?”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现在是要我认账?补签合同?还是直接把我打包寄回九幽当赠品?”
黑气化身飘到他肩头,凉飕飕的气息贴着他耳根:“选吧。解开锁,放九幽出来,你活。继续封印,你死。很简单。”
林子渊没答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纹路清晰,指节修长,怎么看都不像能扛住天地崩塌的样子。可就在他盯着手掌发呆的工夫,指尖忽然一热,一道细如发丝的剑意无声划出,在地面刻下半个符。
黑气化身猛地后退:“你还有剑意?!”
“废话。”林子渊咧嘴一笑,顺势又划了一笔,“师父教的,打架可以输,姿势不能丑。就算要死,也得刻个‘到此一游’再咽气。”
他一边胡扯,一边加快动作。剑意如笔走龙蛇,符文在脚下连成一圈。黑气化身急了,扑上来想打断他,却被剑意逼得连连后退,发出刺耳尖啸。
“你撑不了多久!”黑气嘶吼,“神魂撕裂的滋味不好受吧?每刻一道符,你就离魂飞魄散近一步!”
林子渊额头冒汗,脸色发白,可手没停。他咬着牙笑:“撑不住也得撑啊。总不能让张萌萌在外面哭鼻子,剑无痕还得给我收尸,小白怕是要把石门啃穿——我这人虽然沙雕,但挺怕麻烦的。”
符文即将闭合的最后一瞬,一道青光自天而降,落在他面前。清风道长的虚影缓缓浮现,白须飘动,眼神温和中带着无奈。
“你终要选一次。”道长轻叹,“当年是我陪你演这场戏,骗过了九幽,也骗过了你自己。如今锁将崩,劫将至,躲不过了。”
林子渊手一顿,剑意差点断掉。他抬头看着师父,嗓子有点哑:“您老早知道我会忘?”
“知道。”清风道长点头,“所以留了玉佩,留了铜钟,留了寒渊路——一步步引你回来,不是要你还债,是要你亲手决定,这条路,走不走完。”
林子渊沉默片刻,突然笑了:“那您怎么不早点说?害我一路上又是装菜鸟又是卖惨,张萌萌差点真把我当废物。”
清风道长也笑了:“不说,你怎么会骂我‘售后太差’?不骂,你怎么肯认真刻符?”
林子渊翻了个白眼,手上动作却更快了。最后一笔落下,符文大亮,黑气化身惨叫一声,被剑意绞得粉碎。
“行了。”他甩甩酸麻的手腕,冲清风道长挑眉,“债我认了,锁我接着封。但有条件——等我出去,您得托梦告诉张萌萌,让她别哭,顺便把观里那坛埋了十年的桃花酿挖出来,我要喝个痛快。”
清风道长摇头失笑,身影渐渐淡去:“酒有的是,命得自己挣。九幽未灭,锁只是暂稳。下次,没这么容易了。”
林子渊挥挥手:“下次再说下次的,先让我喘口气。”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符文光芒暴涨,将他整个人裹住。眼前景象扭曲,耳边响起张萌萌的喊声:“林子渊!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骨灰掺进丹药里喂给全观的香客!”
他想笑,却发不出声。身体像被无形之力拉扯,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是小白疯狂撞门的身影,和剑无痕剑锋抵住石缝的冷光。
黑暗吞没一切前,他喃喃自语:“放心……我命硬……穿都穿了……还能被一把锁整死?”
石门外,张萌萌的血滴在凹槽里,毫无反应。她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一定有办法……一定有……”
剑无痕突然开口:“等等。”
他蹲下身,用剑尖挑起地上一小撮灰——那是刚才黑气被绞碎后残留的痕迹。灰烬里,隐约可见几道极细的剑痕,组成半个符。
“他在里面刻符。”剑无痕抬头,“不是求救,是加固封印。”
张萌萌怔住:“他……自愿的?”
小白突然安静下来,耳朵竖起,冲着石门呜咽一声,尾巴高高翘起,像在回应什么。
石门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重重摔在地上,接着是含糊不清的嘟囔:“……疼死了……师父你坑我……下次加钱……”
张萌萌猛地扑到门前,一拳砸在石头上:“林子渊!你给我活着出来!酒我请你喝!管够!”
门内没了动静。
只有小白蹲在门口,尾巴轻轻摇晃,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门缝,仿佛在等主人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