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渊僵在原地,右臂烙印的灼痛感在绝对的黑暗中反而更加清晰,像有一块烧红的烙铁嵌在骨头里。前方那无数道冰冷的注视,没有恶意,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漠然,仿佛他们只是尘埃。小白喉咙里的咕噜声变成了压抑的呜咽,整个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小腿,微微发抖。
“什么东西……”张萌萌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她搀着林子渊胳膊的手收紧了。
剑无痕没有回答,黑暗中只有他重新凝聚灵力时发出的微弱气流声。他手中的长剑再次亮起,剑光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只能勉强照亮身前一小片区域。光芒边缘,浓稠的黑暗像有生命般翻滚着。
“走。”剑无痕的声音干涩紧绷,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率先迈步,剑尖的光芒刺入黑暗,像投入墨池的石子,瞬间被吞噬大半,只能勉强照出脚下嶙峋的怪石和湿滑的苔藓。
林子渊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重的腐朽气息灌入肺腑,让他打了个寒噤,右臂的烙印也跟着一跳,尖锐的刺痛直冲脑门。他咬紧牙关,借着张萌萌的支撑,跟上剑无痕的脚步。每走一步,都感觉踩在深渊的边缘。小白夹在他和石壁之间,几乎是蹭着向前挪动,小小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洞窟深处死寂得可怕,只有他们粗重的呼吸、衣物摩擦和碎石被踩动的细微声响,在空旷的岩壁间反复回荡,形成一种诡异的和声。那点幽光就在前方,微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却固执地亮着,成为黑暗里唯一的方向标。它似乎有某种魔力,牢牢吸引着林子渊的视线,烙印深处的躁动随着靠近愈发强烈,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开皮肉冲出来。
“小心脚下。”剑无痕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警示。他手中的剑光猛地向下倾斜,照亮了前方一片区域。
地面不再是碎石,而是一层厚厚的、暗褐色的东西,像干涸了无数年的淤泥,覆盖了整个通道。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息陡然浓烈了数倍,直冲鼻腔,带着死亡和岁月沉淀的腥气。更令人心悸的是,这片“淤泥”并非完全平整,隐约能看到一些奇异的轮廓被半掩在其中,有的像扭曲的枝干,有的则像某种巨大生物的残骸,只露出嶙峋的一角。
林子渊胃里一阵翻腾。张萌萌也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眉头紧锁。小白更是焦躁不安地刨着地面,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这……是什么地方?”张萌萌的声音闷闷的,充满了惊疑。
剑无痕用剑尖谨慎地戳了戳那暗褐色的表层。剑尖没入少许,感觉并不坚硬,反而带着一种粘滞感。“像是……某种沉积物,或者……尸骸堆积风化后的东西。”他的语气凝重得可怕。
林子渊盯着那片区域,右臂的烙印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了一下,剧烈的灼痛让他闷哼出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厌恶和排斥感汹涌而来,仿佛那片区域是绝对的污秽之地,是他烙印深处之物本能抗拒的所在。
“不能走这里。”林子渊的声音嘶哑,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斩钉截铁。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右臂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护在身前。
剑无痕皱眉看向他,剑光映照下,林子渊苍白的脸和痛苦的表情清晰可见。“别无他路。洞口被堵死,黑影守在外面,只有这一条路通向那点光。”他陈述着残酷的事实。
“可是……”张萌萌担忧地看着林子渊痛苦的样子,又看向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褐色区域,“林子渊的状态不对劲,这片地方也……太诡异了。”
“绕不过去。”剑无痕观察着两侧湿滑陡峭的岩壁,根本无处攀爬,“要么退回去面对那个怪物,要么,踩着这东西过去。”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点幽光上,“那光,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退回去?林子渊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洞口外那庞大如山、猩红巨眼死死盯着他们的黑影。被堵在这狭小的洞里,他们毫无胜算,结局只有被撕碎。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点幽光,它微弱却顽强,像是在对他发出无声的呼唤。烙印深处那股焦躁的呼应感更加强烈了,压过了那片“淤泥”带来的厌恶和排斥。
“继续走。”林子渊的声音依旧嘶哑,却透出一股豁出去的狠劲。他不再看脚下那片令人作呕的暗褐色沉积物,视线死死锁定前方那点幽光,仿佛那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胃部和右臂钻心的灼痛,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靴子踩在那暗褐色的“淤泥”上,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粘腻的噗嗤声。一股更浓烈的腐朽腥臭直冲上来。林子渊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只觉得脚下的触感软烂滑腻,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腐烂内脏上。烙印的灼痛伴随着踩踏的每一步加剧,仿佛在激烈地抗议着这种玷污。
张萌萌搀扶着他,脸色同样难看,但她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紧紧跟在林子渊身侧。剑无痕持剑在前,剑光开路,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剑尖不时划过两侧岩壁,带下簌簌的碎屑。
小白低吼着,似乎极度抗拒踏上这片区域,但看到主人前行,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来,四只爪子小心翼翼地踏在“淤泥”边缘凸起的石头上,尽可能避开那暗褐色的主体。
越往前走,空气越冷,那股腐朽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沉重地压在胸口。四周的黑暗似乎更加浓稠,剑无痕手中长剑的光芒被压制得如同风中残烛,只能照亮他们脚下极小的范围。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依旧在无声地注视着他们,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在裸露的皮肤上。
林子渊感觉自己的意识都有些模糊,右臂的灼痛和脚下的粘腻触感折磨着他的神经。烙印深处那股躁动却越来越清晰,像一颗心脏在手臂里搏动,与前方幽光的闪烁频率隐隐契合。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拖着重伤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突然,前方的剑无痕再次停住。
林子渊和张萌萌也跟着停下,借着微弱的剑光向前看去。只见前方的“淤泥”层变得异常厚实,高高隆起,形成了一个类似门槛的障碍。而在那隆起的最高处,就在他们必须跨过的位置,赫然嵌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截巨大的、断裂的骨头!它斜斜地插在暗褐色的沉积物中,露出的部分呈现出一种惨白的色泽,粗壮得如同古树的树干,断裂处犬牙交错,透着狰狞。骨头上布满了奇异的、如同天然生成的暗红色纹路,在剑无痕微弱的光芒下,那些纹路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若有若无地流动着,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林子渊右臂的烙印猛地一缩,仿佛被那骨头上的暗红纹路刺激到,一股尖锐的刺痛伴随着强烈的排斥感瞬间席卷全身,让他眼前发黑,差点站立不稳。
“这骨头……”张萌萌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惊骇,“好强的……邪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骨头上散发出的阴冷、暴戾的气息,与整个洞窟的腐朽气息格格不入,却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压。
剑无痕的脸色也变得极其凝重,他手中的长剑微微抬起,剑尖指向那截巨骨。“这东西……不对劲。”他沉声道,“感觉像是某种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凶兽留下的残骸,而且……上面残留的力量非常诡异。”
林子渊死死盯着那截骨头,尤其是上面缓缓流动的暗红纹路。烙印的刺痛和躁动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仿佛在向他疯狂示警:危险!远离它!
“绕开?”张萌萌看向剑无痕,又看看林子渊痛苦的样子。
剑无痕缓缓摇头,剑光扫过两侧和上方:“不行。这‘门槛’是必经之路,两侧岩壁陡峭湿滑,无法攀爬。骨头嵌在最高点,我们必须跨过去。”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子渊,“你感觉如何?这东西似乎对你影响极大。”
林子渊咬着牙,汗水已经浸湿了鬓角。“还……死不了。”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骨上移开,再次投向它后方、更深处那一点微弱却始终存在的幽光。那光芒,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支撑。“走!”
他不再犹豫,或者说,不敢再犹豫。多停留一刻,那骨头散发的邪异威压和烙印的剧烈反应就多折磨他一刻。他挣脱开张萌萌一点搀扶,用尽全身力气,率先迈步,一脚重重踏在那隆起的“淤泥门槛”上,身体前倾,试图直接跨过那截拦路的巨骨。
就在他的脚即将踩上巨骨旁边区域的刹那——
嗡!
那截惨白巨骨上的暗红纹路猛地亮了起来!一股无形的、阴冷粘稠的力场瞬间爆发,如同实质的沼泽泥潭,将林子渊整个包裹、拉扯!他感觉身体陡然变得沉重无比,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海,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迟缓艰难,连抬脚都无比费力。更可怕的是,那力场中充斥着强烈的精神冲击,无数混乱、暴戾、充满毁灭欲望的碎片意念疯狂地试图钻入他的脑海!
“呃啊!”林子渊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身体剧烈摇晃,眼看就要被那股强大的力场拉扯得摔向那截邪异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