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中那只黑色手指刚探出半寸,夜澜的剑便已落下。
幽冥剑斩断黑线,也斩断了那根从地底爬出的触须。焦臭味弥漫开来,残肢在地面抽搐两下,化作一滩黑水渗入泥土。夜澜没有收剑,反而将剑尖压得更低,划出一道弧形符印,灵力瞬间扩散。
“别动。”他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绷紧了神经。
青蘅剑未归鞘,风无垢折扇停在掌心,雷嗔足尖电弧跃动,幽瞳尾巴僵直贴背。
他们看见——前方雾气开始扭曲,像被无形之手揉皱的水面。三道人影从中走出,步伐、姿态、呼吸频率,与他们分毫不差。
“镜像?”风无垢低语,“来得这么快?”
“不是普通复制。”夜澜盯着对面那个‘自己’,对方同样握着幽冥剑,剑身纹路清晰,连右脸上那道雷灼疤痕都一模一样。“它知道我怎么出剑。”
话音未落,镜像夜澜动了。
一步踏出,剑光斜掠,竟是“幽冥九斩”第三式——**断魂斩**!
这一招,是前世他在寒渊绝境中悟出的杀技,重生后从未用过,连雷嗔都没见过全貌。可此刻,对面的“他”不仅使了出来,还精准预判了幽瞳的空间跳跃轨迹。
银光一闪,幽瞳刚要瞬移,却被一记横扫逼回原地,险些撞上青蘅。
“它读了我的记忆。”夜澜瞳孔微缩,“不是复制动作……是在挖我的过去。”
“那就别让它再动!”雷嗔怒吼,双翼轰然展开,雷域瞬间铺开百丈,电蛇狂舞,将四名镜像尽数笼罩。
可诡异的是,镜像们并未受创。雷嗔的镜像甚至抬起手臂,掌心凝聚出一团压缩雷云,反向轰击而来。
“没有痛觉!”雷嗔被震退数步,左翼一片雷羽炸裂,“只会模仿!但它是死的!冷的!”
“那就用热的打它!”夜澜猛然转身,将体内雷脉之力全数导入幽冥剑,剑身缠绕电弧,发出刺耳嗡鸣。
“雷噬斩!”
剑光如龙,直劈向自己的镜像。两者对冲,轰然炸响。镜像胸口崩裂,身体碎成无数黑雾状碎片,悬浮空中,迟迟不散。
“不对劲。”风无垢迅速摊开情报画卷,指尖疾点,“我的画里,本该显示五人位置……现在多了一团混沌。”
他话音刚落,其余几具镜像也在各自战局中被击溃——青蘅以剑气破镜像剑意,风无垢以音波扰乱其节奏,雷嗔更是直接用雷暴轰碎了自己的复制品。
可所有碎片都没有消失。
它们在空中缓缓漂浮,像被某种力量牵引,朝着中央汇聚。
“快退!”夜澜突然喝道。
没人犹豫,齐齐后撤。
下一瞬,所有碎片轰然聚合,凝成一道高达十丈的巨影。
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形,面容不断变幻,最终定格在夜澜前世的模样——衣衫破碎,丹田塌陷,眼中燃烧着不甘与怨恨。他手中握着一把由黑雾凝成的幽冥剑,剑尖垂地,拖出长长的裂痕。
“这是……你?”青蘅声音罕见地发紧。
夜澜没答。他只觉得胸口像被铁钳夹住,喉咙干涩。
这不是简单的复制体。
这是他亲手埋葬的执念。
是那个坠入寒渊、含恨而终的夜澜。
巨影缓缓抬头,目光锁定本体,开口时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你说……破晓盟成立?你说……要反杀?可你明明什么都做不了。”
夜澜握剑的手微微一颤。
“当年你也这么说。说会守住夜家,说要查清轮回蛊真相。结果呢?你死了,母亲的耳坠碎了,北域成了傀儡的棋盘。”
“闭嘴!”雷嗔怒吼,双翼猛然振起,雷云翻涌,就要冲上去。
“别过去!”幽瞳尖叫,尾巴猛地卷住夜澜手臂,“它在吞噬你的念头!每说一句,它就强一分!”
她瞳孔裂变为三勾玉,强行撕开一道空间裂隙,虽只维持刹那,却成功让巨影动作迟滞。
就是这一刻。
夜澜闭上了眼。
脑海中闪过太多画面——母亲最后的眼神,叔父抽出匕首的冷笑,寒渊底部永不见光的黑暗,还有幻天塔第一层开启时,那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钟鸣。
他曾以为,重生是为了复仇。
可当他真正站在这里,身后站着愿意并肩而战的人,他忽然明白。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等死的少主。
他是夜澜。
不是过去的影子。
睁开眼时,眸中再无挣扎,只剩决断。
“我不是你。”他低声说,“你是死在仇恨里的鬼。而我——还在走。”
他将最后一道雷力注入剑锋,脚尖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天而起。
“幽冥九斩·破妄式!”
剑光如月轮斩落,带着冰与雷的双重意志,直劈巨影眉心。
巨影发出无声嘶吼,双手举剑格挡。黑雾炸裂,冲击波横扫四方,石柱断裂,地面龟裂。青蘅被掀飞数丈,风无垢画卷脱手,雷嗔单膝跪地,双翼焦黑一片。
轰——!
巨影头颅炸开,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化作漫天黑尘,随风消散。
可地面的镜面仍未破碎。
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混沌气息,像是有人仍在窥视。
夜澜落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幽瞳扑上来咬住他袖角才勉强撑住。他右手仍紧握幽冥剑,掌心早已被剑柄割破,血顺着剑身流下,在地上滴出一个个小坑。
“结束了?”风无垢喘着气捡起画卷,却发现上面原本清晰的情报全部扭曲,只剩下一行反复闪现的文字:**坐标已锁定**。
青蘅拄剑站起,剑身崩出细口,指尖抚过缺口,眼神冰冷:“它不是试炼机制……是冲着我们来的。”
雷嗔赤足踩地,左翼垂落,却仍咧嘴一笑:“怕什么?再来十个我也劈了。”
夜澜没说话。他低头看着掌心伤口,血还在流。可奇怪的是,那血滴落地后,并未立刻蒸发,反而在镜面上形成一个个微小的符文,一闪即逝。
“它留下东西了。”他说。
幽瞳耳朵猛地一抖,尾巴倏地绷直:“主人……你的血……在回应什么。”
话音未落,地面镜面突然泛起涟漪。
一道新的影子,缓缓浮现。
不是他们的复制体。
而是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手持断裂塔心石,左脸爬满黑色血管。
他站在镜中,静静望着夜澜。
夜澜瞳孔骤缩。
这人……他没见过。
可体内幻天塔却在此刻剧烈震动,仿佛即将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