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鞘上的裂纹还在往上爬，夜澜的手没松。
幽瞳靠在残碑边，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她尾尖的冰花彻底碎了，连霜都没留下。光翼上的裂痕比刚才深了一倍，像是被什么从内部撕开，边缘泛着暗红，像干涸的血口。
夜澜低头看她，喉结动了一下。
他没说话，直接盘膝坐下，掌心贴上胸口那块塔心石。冰纹面具下的脸绷得很紧，右脸的旧伤隐隐发烫——那是雷劫留下的疤，也是幻天塔认主的烙印。
嗡。
塔内第三层瞬间开启。
孵化室中央浮现出一道阵图，符文流转，泛着微弱的月光色。塔灵的声音在他识海响起：“生命链接波动异常，检测到宿主契约灵宠濒临崩解，建议启动共生修复。”
“启动。”夜澜声音压得很低。
阵图亮起，但只亮了一瞬就暗了下去。
【警告：修复需活体能量源，当前无匹配资源。】
夜澜眼神一沉，从怀中取出一枚蛋。
蛋壳呈暗银色，表面缠绕着细密的雷纹，触手时能感觉到里面有一股躁动的能量在冲撞。这是雷鳞蛟蛋，雷嗔的本源所化，一直被他贴身带着，没让孵化。
他把蛋放进阵眼。
阵图重新亮起，银光顺着符文蔓延，将幽瞳轻轻托起。她的光翼展开，裂纹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清晰，像是随时会碎成光屑。
“别浪费……”幽瞳睁开眼，声音断断续续，“雷脉是你自己的……不能动。”
“闭嘴。”夜澜打断她，指尖划过蛋壳，“这蛋本来就是你的护契之一，当年你还没成形，他就把一半本源让渡给了你。”
他说完，掌心雷脉涌出，顺着阵图注入蛋中。
咔。
一声轻响，蛋壳裂开一道缝，一缕银光溢出，带着纯粹的雷灵之力，顺着阵图流向幽瞳的光翼。
刚一接触，异变陡生。
幽瞳身体猛地一震，光翼剧烈颤动，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那股银光刚进入经脉，就被一股力量强行排斥出来，反冲进夜澜体内。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经脉像是被烧红的铁条刮过，皮肉没破，可里面已经焦了。
【排异反应触发，非同源能量融合风险极高，成功率47.3%。】
塔灵的声音冷得像铁。
夜澜抹掉嘴角的血，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阵图中央。
血雾散开，符文瞬间转为暗红。
他双手结印，低喝：“影随夜动，命共光生。”
契约咒语一出，两人之间的空气微微扭曲。一道无形的链子从夜澜心口延伸出去，连上幽瞳的眉心。那是他们小时候定下的灵魂共鸣，从她还是灵纹蛋时就刻下的印记。
银光再次涌入。
这一次，排斥减弱了。
雷灵之力缓缓渗入光翼裂痕，像缝补破碎的布。裂纹开始收拢，但速度极慢，而且每修复一分，幽瞳的脸色就白一分。
“不够……”她喃喃，“这不是月神的力……补不上……”
夜澜盯着她光翼，眼神一暗。
他知道问题在哪。
她的光翼本源来自月神血脉，雷灵之力可以暂时填补，但无法真正融合。就像拿火去补冰，表面凝固，内里依旧在裂。
蛋壳上的裂纹越来越多，银光越来越弱。
雷鳞蛟蛋撑不了多久。
“再撑一下。”夜澜突然抽出幽陨剑，剑身还带着“弑主之始”的余温。
他将剑插入阵眼，剑尖直指幽瞳心口。
紫金光炸开，剑意如刀，直刺她的识海。
幽瞳猛然睁眼，血瞳裂成三勾玉，整个人像是被钉在空中。她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像是痛苦，又像是某种远古的回应。
“听好了。”夜澜盯着她，声音斩钉截铁，“我不是你的主人。”
剑意暴涨。
“我是夜澜，是和你一起活过三百年的人。是你愿意用命护的那个人。”
“现在，轮到我来护你。”
话音落，剑意轰然炸开，顺着灵魂链接冲进她体内。
幽瞳身体一僵，随即剧烈颤抖。
光翼猛然收缩，像是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她的识海里，碎片般的记忆闪过——
**“剥离神格，只为再护你一程……”**
**“契约不是束缚，是同生共死的誓约……”**
**“你不是器灵，你是月神最后的光……”**
轰！
光翼炸开。
六对晶莹羽翼在她背后舒展，每一对都泛着月华般的光泽，边缘流转着雷纹。一道残缺的月轮虚影在她头顶浮现，缓缓旋转，洒下银光。
整个幻天塔第三层剧烈震动。
壁面突然浮现一幅影像：一片陌生的天空下，一轮血月高悬，正被一道黑影缓缓吞噬。那黑影的轮廓，像极了星月道袍的剪影。
“冥主……在噬月……”幽瞳的声音变了，低沉，沙哑，不像是她自己在说。
夜澜瞳孔一缩。
他伸手抓住她下坠的手，掌心传来一阵冰凉。
“我听见了。”他说。
影像一闪而没。
幽瞳喘了口气，血瞳恢复清明，六对光翼缓缓收拢，只剩三对维持悬浮。她看着夜澜，声音很轻：“那不是我们的世界……但他正在借那里的力量，补全自己。”
夜澜没答。
他拔出幽陨剑，剑身上的裂纹还在，但“弑主之始”四个字已经消失，像是被什么抹去了。
蛋壳彻底碎了，只剩下一缕银光缠绕在幽瞳尾尖，像是认主的烙印。
他收剑入鞘，动作很稳。
可握剑的手，指节发白。
幽瞳想抬手碰他面具下的伤，手刚抬起，六对光翼突然一颤，最外侧的一对边缘崩出一道细裂。
夜澜立刻察觉，雷脉送过去一缕暖流。
她摇头：“没事，能撑住。”
他盯着她光翼上的新裂痕，没说话。
塔内安静下来。
孵化室的阵图缓缓熄灭，只剩幽瞳身上那层微弱的月光还在流转。
夜澜站起身，将她扶起。
她的体重比刚才轻了一圈，像是随时会散成光。
“接下来……”她靠在他肩上，声音几乎听不见，“不能让他再吞下一个世界。”
夜澜点头。
他扶着她往外走，脚步很稳。
可刚迈出一步，幽瞳突然身子一软，六对光翼同时震颤，最内侧的一对边缘开始泛黑。
夜澜立刻停下，手按在她背上。
那股黑气像是活物，顺着光翼往心口爬。
他眼神一冷，雷脉猛地灌入。
黑气退了一寸。
但没消失。
像是……被种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