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的核心之地,万道源点“起源之心”静静悬浮,其光芒柔和,却定义着此间一切存在的基本概念。而在其两侧,两位已然站在此方宇宙最巅峰的存在,隔空相望。
宁采臣,新晋道尊,青衫依旧,周身流淌着混沌定义存在、寂灭执掌终结、起源驱动一切的完美道源气息,深邃而威严。
玄葬道人,玄袍古朴,眸蕴生死轮回,气息渊深似万古星空,圆融无暇,仿佛早已在此地生根,与起源之心相伴了无尽岁月。
玄葬的目光在宁采臣身上流转,带着一丝审视,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赞叹。“混沌为基,寂灭为刃,太初洗礼,铸就完美道源……道友之路,堪称逆天而行,却又暗合大道真意,竟真让你走通了。贫道于此观摩万古纪元沉浮,见证诸多惊才绝艳之辈试图触碰此心,如那寂灭,如那噬道,皆功败垂成,唯道友功成。善。”
他的声音平和,不带烟火气,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判定他人生死的冷漠权威。
宁采臣眸光平静,并未因对方的赞誉而动摇。他能感受到,这位自称“玄葬”的道人,其道与自己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将“生”与“死”两种极端力量推向极致,并达成完美平衡与循环的大道,古老而完整,不带丝毫破绽。
“守候万古?”宁采臣开口,声音如同道音轻鸣,在这片虚无中回荡,“道友在此,是为何故?为此心,还是为阻后来者?”
玄葬道人微微一笑,那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更显其深不可测。“贫道非为此心守护,亦非刻意阻拦。贫道在此,是为‘见证’,亦是为‘等待’。”
“见证万物归墟,亦见证奇点新生。等待一个,如道友这般,真正有资格与贫道‘论道’之人。”
他袖袍轻轻一拂,周遭的虚无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来。刹那间,景象变幻,两人虽仍立于起源之心旁,意识却仿佛被拉入了一片玄妙的大道空间。
左侧,是无尽生机勃发,草木疯长,神兽咆哮,星辰诞生,宇宙开辟,是生命的极致狂欢,是“生”之大道淋漓尽致的演绎。
右侧,是万物凋零腐朽,星辰寂灭,宇宙热寂,一切归于死寂与虚无,是死亡的最终归宿,是“死”之大道冷酷无情的展现。
而玄葬道人,便立于这生与死的界限中央,仿佛他是划分两者的尺度,又是循环往复的轴心。
“此乃贫道所执之‘生死平衡’。”玄葬缓缓道,“宇宙万物,皆逃不过生死轮回,此乃铁律。然,极致的生,孕育着死;极致的死,亦藏着生。贫道掌此平衡,便可定夺万物气数,判定纪元兴衰。那寂灭,只执掌终结之‘死’,未悟终结之中亦含新生之‘生’,故其道不全,终至沉沦。而道友……”
他目光再次落在宁采臣身上:“道友之道,更为奇特。以混沌定义‘存在’,本身便超脱了简单的‘生’之范畴;以寂灭执掌‘终结’,却又并非纯粹的‘死’。更有那起源之力驱动,循环往复,似与贫道之平衡有异曲同工之妙,然内核却又截然不同。道友之‘道’,似乎在尝试……重新定义这宇宙的‘规则’本身。”
宁采臣静立原地,周身自有道韵流转,将那扑面而来的生死意境隔绝于三尺之外,未曾动摇其心志分毫。他明白,这并非直接的攻伐,而是大道的展示与碰撞,是理念的交锋。
“规则由道生,道由心定。”宁采臣平静回应,“混沌非仅为演化,更是‘存在’之基;寂灭非仅为终结,亦是‘定义’之终。起源驱动,非为循环,而是‘存在’与‘终结’不断确立与更迭之动力。道友执掌生死平衡,判定兴衰,看似超然,然则……”
他话语微微一顿,那双蕴藏着定义与终结之力的眼眸,直视玄葬:“然则,道友自身,可曾超脱于此生死平衡之外?道友判定万物气数,自身之气数,又由谁来判定?是依附于此‘起源之心’,还是……另有其源?”
此言一出,仿佛一道惊雷,在这片大道空间炸响。宁采臣的问题,直指核心——玄葬道人自身在大道中的位置!他若也在此生死平衡之中,那他所谓的执掌,便有其极限;他若超脱,其超脱的根基又在何处?
玄葬道人眸中那生死流转的景象微微一顿,脸上那古井无波的神情,终于泛起了一丝细微的涟漪。他深深地看着宁采臣,良久,才缓缓道:“道友慧眼如炬,直指本质。贫道确实未曾完全超脱此方宇宙之生死轮转。然,贫道之气数,与寻常生灵、乃至与道友,皆有所不同。”
他抬手,指向那悬浮的起源之心:“贫道之气数,与此心相连,与此方宇宙之根源同在。除非此心枯竭,此宇宙彻底归墟,否则贫道便近乎不灭。此乃贫道‘守候’之因果,亦是……束缚。”
“因果?”宁采臣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词。
“正是因果。”玄葬颔首,“大到宇宙生灭,小至蝼蚁生死,皆在因果网络之中。贫道与此心相连,是因果;寂灭道尊探寻此心而遭劫,是因果;道友历经磨难,最终于此成就道尊,亦是因果。甚至……”
他话锋一转,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时空,落在了宁采臣来的方向:“道友与那青霖天域,与那诸天万界,与其中诸多生灵、恩怨,皆有着千丝万缕、纠缠极深的因果线。这些因果,并不会因道友成就道尊而消失,它们依旧存在,影响着道友,也影响着那无数世界的命运轨迹。”
“道友方才思索归途,牵挂故土,此便是因果牵绊之显化。”玄葬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漠,“成就道尊,并非意味着斩断一切,而是需要明悟自身在因果网络中的位置,知晓如何应对,乃至……如何执掌。”
宁采臣沉默。玄葬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敲击在他的道心之上。成就道尊后,他感知到了力量的无上,却还未曾如此清晰地审视自身与整个宇宙那庞大因果网络的关系。青霖的恩怨,诸帝的争夺,寂灭道尊的遗留,乃至眼前这起源之心与玄葬道人……这一切,似乎都由无数看不见的因果线串联着。
“依道友之见,该如何应对这因果?”宁采臣问道,这已是在虚心请教。大道之争,亦是理念之辩,对方的道与见识,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玄葬道人见宁采臣并未因成就道尊而傲慢,反而能静心询问,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因果如网,身在网中,挣扎或许只会越缠越紧。寻常之法,无非‘顺应’、‘斩断’、‘承受’几种。然到了你我这般境界,‘顺应’显得被动,‘斩断’恐伤及自身道基,‘承受’则落了下乘。”
他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贫道以为,当以自身之道,‘梳理’因果,明晰脉络,知其来源,晓其去向。进而,以自身为支点,‘平衡’因果。对己有利者,引之;对己有害者,化之;与道途相关者,纳之。最终目的,并非超脱因果之外——那或许本就不存在——而是成为因果网络中,最重要的那个‘节点’,乃至……执掌部分因果的流向。”
这番论述,与他所修的“生死平衡”之道一脉相承,讲究的是一种掌控与利用,而非简单的逃避或对抗。
宁采臣听后,陷入沉思。玄葬之法,不失为一条堂皇大道,借因果而修自身,平衡万般牵扯。但这似乎……并非他知道。
他的道,是定义存在,是执掌终结,是起源驱动。是更加的主动,更加的……具有颠覆性。
“梳理、平衡,固然是法。”宁采臣缓缓抬头,眼眸中仿佛有新的宇宙在定义生成,“然,若因果本身,亦是一种‘存在’呢?”
玄葬道人闻言,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宁采臣继续道:“既然是一种‘存在’,那么,能否以混沌重新‘定义’其范畴?能否以寂灭,去‘终结’某些不必要的因果牵连?而以起源之力,能否……主动‘缔造’新的、符合自身道途的因果?”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玄葬固有的认知!这不是在因果网内寻求平衡,这是要……重新编织这张网!至少,是要在自己周身,重新定义因果的规则!
这不是论道了,这已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大道理念,开始了最根本的碰撞!
玄葬道人周身那圆融无比的生死平衡气息,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他看向宁采臣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惊异。
“重新定义因果……终结因果……缔造因果……”他喃喃自语,随即长长吐出一口气,那气息一半蕴含无限生机,一半带着寂灭死意。“道友之道心,道友之魄力,贫道……佩服。然,此举无异于逆天改命,篡改大道根基,其中涉及的反噬与凶险,远超想象。即便道友已成就道尊,恐也……”
他的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然明了。宁采臣的想法,太过惊世骇俗,触及了此方宇宙最根本的运行规则之一,必将引来难以预料的劫数。
“道之所在,虽千万劫,吾亦往矣。”宁采臣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不可动摇的坚定。他之道,本就是逆天而行,于不可能中开辟可能,岂会因前路艰险而退缩?
两位道尊间的气氛,悄然变得紧张起来。大道理念的根本性分歧,往往比资源的争夺,更加难以调和。
玄葬道人沉默了片刻,脸上那细微的波澜缓缓平复,重新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深邃。他看了一眼身旁静静悬浮的起源之心,又看向宁采臣,缓缓道:“看来,仅是论道,已难分高下,亦难验证孰对孰错。道友欲行逆天之举,贫道亦欲印证自身平衡之道,是否能为万法之基……”
他周身那生死平衡的气息开始缓缓升腾,与宁采臣那定义与终结的道源之力,在这片虚无中形成了无声的对峙。
“既如此,道友,请。”
玄葬道人作揖一礼,发出了论道之后的——邀战!
道尊之争,始于理念,终需以道法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