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上的红肿在姜灵儿给的清凉膏药作用下，渐渐消褪，但那记耳光的羞辱和王霸天最后怨毒的眼神，却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林小凡心里。
他坐在硬邦邦的板床上，窗外月光凄冷。袖袋里的蕴灵丹和小兔糕散发着微弱的灵气和甜香，与杂役房里弥漫的汗臭、霉味格格不入。
力量。
这两个字从未如此清晰地刻印在他的脑海。
没有力量，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王霸天今日能跪地求饶，明日就能变本加厉。姜灵儿能护他一时，护不了一世。在这修仙世界，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将那瓶蕴灵丹倒出一颗在手心。丹药圆润，呈淡青色，表面有细微的云纹，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药香和精纯的灵气。只是闻一下，就感觉体内那丝死寂的灵力微微躁动。
但他没有立刻服用。冲击瓶颈需要安静的环境和完整的时间，现在显然不合适。他将丹药小心收好，又拿起一块小兔糕，慢慢吃着。甘甜的味道和滋润精神的暖流，稍稍抚平了心中的焦躁和屈辱。
“外门小比……”他咀嚼着糕点，也咀嚼着这个词。
这是跳出杂役身份，接触更广阔世界的机会。必须抓住。
但怎么抓？王霸天把持着普通杂役的推荐名额，此路已基本不通。姜灵儿那边或许有一丝希望，但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一个小姑娘的心血来潮上。
他想到了一个人——唐笑笑。
那个杂役区小卖铺的老板，精明的眼睛滴溜溜转，仿佛总能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她卖东西，也卖情报。
“或许……可以和她做笔交易。”林小凡看着手里剩下的两颗蕴灵丹，下定了决心。用一颗蕴灵丹，换取关于小比的关键情报，甚至是一条可能的门路，值得！
第二天，林小凡依旧被分配去清扫登仙路。王霸天果然“守信”，没有再克扣他的份例，甚至分给他的区域都稍微好打扫了一些，但他看林小凡的眼神，却比以往更加阴冷，像是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等待着致命一击。
林小凡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更加小心地运用他的“自动扫帚”，节省体力，暗中恢复精神力。
午休时分，他没有像其他杂役一样抓紧时间休息，而是径直朝着杂役区那个小小的摊位走去。
唐笑笑今天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裙子，衬得皮肤愈发白皙。她正麻利地给一个杂役称量着某种低阶灵草碎末，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声音清脆地报着价格，手指飞快地拨弄着一把小巧的玉算盘。
那双大眼睛看似随意地扫过摊位前的每一个人，实则将他们的表情、需求、甚至口袋里灵石的多少都估算得八九不离十。
送走顾客，她一眼就看到了走过来的林小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玩味。昨天丹堂门口那场风波，早就传遍了杂役区，她自然知道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废物杂役，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搭上了丹堂师叔祖的孙女，还让王霸天吃了瘪。
“哟，这不是林师弟吗？”唐笑笑放下算盘，双手交叠放在摊位上，笑吟吟地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今天怎么有空光临我这小摊？是想买点符箓防身呢，还是打听点……新鲜消息？”她特意加重了“新鲜消息”四个字，意有所指。
林小凡走到摊位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扫了一眼摊上的东西。五花八门，从劣质符纸、二手法器残件、到各种标注着“特效”、“强力”但效果存疑的丹药，甚至还有一些泛黄的、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旧书册。
“唐师姐。”林小凡开口，声音平静，“我想打听点事。”
唐笑笑笑容不变，伸出三根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搓了搓：“林师弟，规矩你懂的。不同消息，不同价钱。看在你我同门的份上，师姐我可以给你打个九九折哦。”
她的笑容甜美，话语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商业算计。
林小凡没有绕圈子，直接从袖袋里取出那个小玉瓶，拔开瓶塞，倒出一颗圆润的蕴灵丹，放在摊位上。
淡淡的药香瞬间散发出来。
唐笑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那双精明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死死盯着那颗蕴灵丹，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蕴灵丹！而且是成色相当不错的下品蕴灵丹！对于他们这些底层弟子来说，这绝对是硬通货！
她飞快地抬眼看了看林小凡，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震惊，有贪婪，更有深深的探究。这废物……竟然真的拿出了蕴灵丹？姜灵儿送的？还是刘执事赏的？不管怎样，这小子身上有油水！
“林师弟……你这是……”唐笑笑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热切，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
“我想知道关于‘外门小比’杂役人员选拔的所有事情。”林小凡直视着她的眼睛，“谁负责？标准是什么？有什么门道？最重要的是……除了王霸天推荐的常规途径，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拿到名额？”
他一口气问完，然后将那颗蕴灵丹轻轻往前推了推。
唐笑笑的目光黏在那颗丹药上，几乎移不开。她艰难地吞了口口水，脸上露出挣扎之色。这颗蕴灵丹的价值，远超过寻常消息的价格。
她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林师弟，你这可是问对人了。这消息嘛……确实值这个价。”她飞快地将那颗蕴灵丹扫入袖中，动作流畅自然。
然后，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负责这次杂役选拔的，是内门的苏沐清苏师姐。”
苏沐清？林小凡记下了这个名字。
“苏师姐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刻板、不讲情面！”唐笑笑撇撇嘴，似乎心有余悸，“她是剑峰弟子，筑基初期修为，眼里揉不得沙子，最看重规矩和效率。想在她手底下走后门？难如登天！”
林小凡的心沉了一下。
“选拔方式也很简单粗暴，”唐笑笑继续道，“就是当场考核最基础的【清洁术】和【凝水术】，比速度，比效果，最快最好的前十人入选。所以啊，林师弟，”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小凡一眼，“不是师姐我打击你，你这……确实没啥希望。”
林小凡沉默着。【清洁术】……果然是这个。
“至于门道嘛……”唐笑笑眼珠转了转，声音更低，“明面上的门道没有，苏师姐那边针插不进。但是……王霸天那厮，早就暗中收了不少人的好处，内定了好几个名额了。他上报的名单，苏师姐一般不会细查，除非做得太过分。”
这一点，和林小凡猜的差不多。
“那……还有其他途径吗？”林小凡追问，这是他最关心的，“比如，丹堂、器堂这些地方，会不会有独立的名额？”
唐笑笑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林小凡会想到这点。她沉吟了一下，道：“有倒是有。丹堂、器堂、灵兽园这些地方，确实会因为小比期间任务繁重，额外申请一些杂役过去帮忙。这些名额不归苏师姐管，由各堂口自己定。”
她顿了顿，瞥了林小凡一眼，语气带着点戏谑：“怎么？林师弟是想走丹堂的路子？昨天帮了忙，就想让人家给你开个后门？”
林小凡没有否认：“有机会总得试试。”
“试试倒是可以。”唐笑笑点点头，随即又泼了盆冷水，“不过别抱太大希望。丹堂那边就算要人，也肯定优先选那些手脚麻利、懂点药材处理、甚至有点微末火灵根基础的杂役。你这……”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小凡，意思不言而喻。
林小凡默然。五行伪灵根，几乎就是“废物”的代名词。
“看在丹药的份上，师姐我再免费奉送你一个消息。”唐笑笑忽然又道，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苏师姐选拔杂役，看中的可不完全是法术熟练度。”
“哦？”林小凡看向她。
“她更看重‘效果’和‘稳定性’。”唐笑笑解释道，“去年小比选拔，有个家伙【清洁术】使得飞快，但清洁得毛毛躁躁，边角都没弄干净，直接被苏师姐刷掉了。另一个速度慢点，但每一个法术都保证效果扎实，反而入选了。所以啊，你要是真能施展出【清洁术】，哪怕慢点，只要效果足够好，说不定也能有一丝机会？”
效果？稳定性？
林小凡心中猛地一动！
他的自动扫帚，别的不说，在清洁“效果”和“稳定性”上，绝对是顶尖的！而且，极其节省灵力！如果……如果能用那丝微弱的灵力，模拟出【清洁术】的微光效果，掩盖扫帚自动的事实……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多谢师姐指点。”林小凡真诚地道谢。唐笑笑这个消息，至关重要！
“不客气，公平交易嘛。”唐笑笑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满意地拍了拍袖子里的丹药，“以后还有什么想知道，或者想买点……特别的东西，随时来找师姐我哦！给你打九八折！”
林小凡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
看着林小凡离去的背影，唐笑笑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露出一丝思索的神情。
“五行伪灵根……蕴灵丹……丹堂……苏师姐……”她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算盘，“这小子，好像变得有点意思了……”
林小凡没有回登仙路，而是找了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再次尝试练习【清洁术】。
结果依旧令人绝望。那丝灵力根本不听使唤，法诀掐得再标准，也无法引动丝毫天地灵气。
但他并不气馁。他回想着唐笑笑的话——效果和稳定性。
他集中精神，再次驱动了那把破扫帚。
扫帚嗡鸣，开始稳定而高效地清扫地面，所过之处，纤尘不染。
同时，林小凡努力调动体内那丝微弱的灵力，将其逼出指尖，形成一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白色毫光，覆盖在扫帚运动的轨迹上！
从远处看，就好像是他掐着蹩脚的法诀，耗尽全力，才勉强驱动扫帚，施展出一个效果极好但速度奇慢无比的【清洁术】！
虽然那点灵光微弱得可怜，维持起来也极其耗费心神，但……确实像那么回事了！
“有门！”林小凡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彩。
这就是他的机会！一个伪装成“效果极佳但施法缓慢”的【清洁术】的机会！
他一遍遍地练习着，练习如何更逼真地模拟灵光，如何更精准地控制扫帚运动轨迹与之配合，如何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拼尽全力的初学者。
精神力和体力都在飞速消耗，但他乐此不疲。
直到夕阳西下，收工的钟声响起，他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但带着一丝希望的微光，返回杂役房。
然而，刚走到杂役房附近，他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几个杂役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看到他过来，立刻散开，眼神躲闪，带着同情和一丝幸灾乐祸。
林小凡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小木屋。
只见他那本就简陋的床铺被翻得一团糟，单薄的被褥被扔在地上，上面还有几个清晰的脚印。他藏在床底的一个小瓦罐被砸碎了，里面攒了很久的几十颗灵石碎末，不翼而飞！
墙上，用木炭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
“废物！东西不错，爷笑纳了！”
没有署名。
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王霸天！
不敢明着报复，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抢走他仅存的一点积蓄！
林小凡站在一片狼藉的屋里，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
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一步步走过去，捡起地上被踩脏的被褥，看着墙上那挑衅的字迹，眼神冰冷得吓人。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
现在翻脸，得不偿失。
他默默地开始收拾屋子，将东西一件件放好，然后用破布，一点点擦掉墙上的字迹。
每一个动作都压抑着巨大的怒火。
收拾完一切，他坐在冰冷的床板上，拿出最后一块小兔糕，慢慢地、用力地咀嚼着，仿佛在咀嚼着仇恨和屈辱。
窗外，月光冰冷。
他将那颗蕴灵丹紧紧握在手中。
外门小比……
他必须成功！
等着吧，王霸天。
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