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还在刮,叶焚歌的靴子陷进半尺深的雪里,拔出来时带起一串冰碴。她没停,火剑拄地,一步一印往前走。掌心那道剑印温温的,像块刚出炉的铁牌,不烫手,但能感觉到它在动——顺着血脉一跳一跳,像是在给她指路。
萧寒跟在后面,左眼黑布裹得严实,右手搭在冰刃上,每走五步就停下来凝一次寒气。冰丝从指尖渗出,在雪地上画出一道细线,歪歪扭扭,像条冻僵的蛇。他咬牙,又往前挪。
楚红袖走在最后,左臂用破布缠了三层,药丸塞在嘴里嚼都不嚼,咽下去时呛了一下,咳出一口白雾。她抬手抹了把脸,毒荆花汁液从指尖滴落,在雪上烫出几个小坑。
“这地图……真能用?”她喘着问。
“梦里嚼了纸条,记进骨头里了。”叶焚歌头也不回,“它要是敢骗我,下次烧它祖宗十八代。”
话音刚落,她脚下一滑,火剑横扫撑地,才没摔进雪坑。坑底露出半块青石板,上面刻着模糊纹路,像是某种阵法残角。
“藏经阁西偏门。”萧寒低声道,“差三丈。”
“三丈?你眼睛瞎了还能测距?”楚红袖翻白眼。
“我能。”他冷着脸,“就是不想多说。”
叶焚歌没理他们斗嘴,蹲下摸了摸石板,掌心剑印一烫,一道微光从她指尖射出,贴着雪面铺开,勾勒出一座建筑轮廓——飞檐、回廊、地井,最后一点光落在西北角,闪了两下。
“地下密室。”她站起身,“走。”
三人绕过塌墙,避开几具僵在雪里的傀儡,那些铁皮人眼窝空荡,手里还握着锈刀,但早已断了灵流。楚红袖顺手往它们关节缝里滴了两滴毒液,听见“滋啦”一声,傀儡脑袋一歪,彻底不动了。
“省点药。”萧寒提醒。
“省什么省,反正你又不疼。”她嘀咕。
密室入口藏在一口枯井底下。井口被冰封住,叶焚歌一剑劈开,冰层炸裂,露出向下的石阶。台阶上布满符文,暗红如血,踩上去会微微发烫。
“三重命格才能开。”叶焚歌说,“得一起上。”
三人背靠背站定。她掌心贴地,火流缓缓渗出;萧寒闭眼,寒气从心口涌向四肢;楚红袖咬破手指,血珠滴在阵眼中央。
符文一亮,接着一串亮起,像被点燃的引线,噼啪作响。最后一道光闪过,石门“轰”地沉下,露出向下的通道。
里面没灯,但墙壁泛着幽蓝微光,照出一排排玉板,中央一块最大,上面刻着半行字:
“火引三息,冰镇七脉,毒走——”
后面没了。
“又缺?”楚红袖皱眉,“你那梦里‘自己’是不是文化水平不行,老写半截话?”
“它要是写全了,我还用练?”叶焚歌走到玉板前,伸手抚过残缺处。
她闭眼,回想起命格共鸣那一刻——火在前,冰在后,毒缠中路,三股劲儿撞在一起,没炸开,反而拧成一股。那种感觉,像有人把三根绳子塞进她身体,硬生生打了个结。
她睁开眼,掌心火流涌出,在玉板上划下八个字:
**三息归一,逆脉成锋。**
字一成,玉板嗡鸣,整间密室震了震,蓝光转亮。
“成了?”萧寒问。
“试试。”她深吸一口气,按“火为引、冰为骨、毒为脉”的顺序,缓缓引导灵力。
刚到经脉交汇处,三股力量猛地冲撞,她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萧寒立刻出掌,寒气顺着她手臂灌入,稳住火流;楚红袖掐她手腕,毒雾渗进血脉,调和气息。
“再试。”她咬牙。
就在这时,密室墙壁突然浮出一行金光大字:
**“这届宿主终于开窍了,不过火候还差得远!”**
三人一愣。
“……又来了?”楚红袖抬头,“这字谁写的?”
“还能是谁。”叶焚歌冷笑,“那位自以为是的老祖宗。”
“它怎么知道你开窍了?”萧寒盯着墙壁。
“废话,它住我梦里,我能拉屎它不知道?”她翻白眼,“问题是——它为啥现在才说?”
话音未落,地面微微一震。
楚红袖忽然蹲下,把毒荆花汁液涂在石板缝隙上。汁液一沾地,立刻泛起青烟,显现出一道极细的刻痕——弯弯曲曲,像剑走轨迹。
“这是……剑诀路线?”她顺着划痕看,“从脚底升火,经脊柱上冲,分三路走四肢,最后汇于剑尖?”
“按这个来。”叶焚歌站定,火剑横握。
三人依轨迹同步出剑。
火光从她脚下腾起,缠上剑身;萧寒寒气凝霜,覆于剑脊,如骨支撑;楚红袖指尖毒雾缭绕,顺着剑刃游走,似脉搏跳动。
三色光流在剑尖交汇,嗡地一声,一道剑气冲出,不响,却带着撕裂空气的震颤,直击石门。
“咔。”
门缝裂开一道细线,灰尘簌簌落下。
“成了!”楚红袖差点跳起来。
“没完全成。”萧寒皱眉,“剑气太散,力道不足三成。”
“三成也够了。”叶焚歌握紧剑柄,手心出汗,“至少证明——这路子对。”
她抬头看墙,那行金光还没消失。
“你得意什么?”她冲着墙壁喊,“不就是写个破纸条?有本事你下来打一架!”
墙壁沉默两秒,又浮出新字:
**“打你?我嫌脏手。倒是提醒你——秋裤穿了吗?北边冷。”**
“……?”
楚红袖当场笑出声:“你梦里那位,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闭嘴。”叶焚歌脸一黑,“它就是故意捣乱。”
“可它给了轨迹。”萧寒盯着地面,“没有它,我们找不到路径。”
“它给的,未必是好东西。”她冷笑,“上次说‘别信藏经阁第三层’,结果我们不还是去了?也没炸死。”
“但你差点被血海拖走。”楚红袖提醒。
“所以我现在不信它。”她把火剑往地上一顿,“但它要是真想拦我,就不会留这轨迹。它怕我乱来,可又怕我彻底失控——所以只能偷偷塞点提示。”
“就像家长管小孩。”楚红袖笑,“嘴上骂‘作业写完了吗’,其实书包里塞了暖宝宝。”
“那你就是暖宝宝?”叶焚歌瞥她。
“我?我顶多是藏在课本里的漫画书。”
萧寒没笑,低头看自己手掌。寒气微弱,像快断的线。他试着凝冰,指尖只冒出一缕白雾,转瞬消散。
“我暂时使不出大招。”他说,“融合技,得靠你们主导。”
“你负责稳火就行。”叶焚歌活动手腕,“我不怕炸,就怕歪。”
“歪了我毒你。”楚红袖扬了扬瓶子。
“来啊,我火烤你。”
两人对瞪一眼,又同时笑出声。
叶焚歌重新站定,按轨迹再演一次。这次火流顺畅许多,冰与毒也配合默契。剑气再度凝聚,比刚才更凝实,震得石门“嗡嗡”作响。
墙壁又浮出字:
**“姿势勉强及格,建议加强核心力量,别整天躺着做梦。”**
“它骂我?”叶焚歌怒。
“它说你懒。”楚红袖憋笑。
“我哪天不练功?它懂个屁!”
“它懂你。”萧寒忽然说。
叶焚歌一怔。
“它知道你会怎么想,怎么动,甚至怎么生气。”他抬头看墙,“所以它才能预判你,留线索,写吐槽——因为它就是你。”
“我不是它。”她冷声道。
“可它来自你。”他盯着她,“你越不认,它越急。急了,就写纸条。”
密室安静了一瞬。
叶焚歌低头看剑,剑身映出她一金一银的瞳孔,像两簇烧不灭的火。
她没再说话,只把剑尖抵地,重新走轨迹。
火起,冰凝,毒绕。
三色光流再次汇聚。
剑气轻震,石门裂缝又宽了一分。
灰尘落下,打在她肩上。
她抬手拍了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