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息，却惊险万分。
校场上其他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韩教头也快步赶了过来。
危险解除，张衍志这才松了口气，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微微发抖，他下意识地低头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还环在对方的腰上，而白玉卿的背正紧紧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衫，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心跳和……异常纤细柔软的腰肢。
那股清幽的脂粉香气也更加清晰地钻入鼻中。
白玉卿仿佛被烫到一般，猛地挣脱了他的手臂，动作快得有些仓惶。
跳下马背，脚步甚至有些虚浮，背对着张衍志，整理着自己微乱的衣袍和发丝。
张衍志也略显尴尬地下了马。
韩教头检查了一下马匹，确认无碍，又看了看两人，粗声道：
“算你小子反应快！都没事吧？”
“没事。”
张衍志摇摇头。
白玉卿这才缓缓转过身，他脸上惊魂未定，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总是带着冷峭和挑衅的眸子，此刻却复杂地看着张衍志，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最终，他还是微微偏过头，用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声音，极其快速的说道：
“……多谢。”
说完，也不等张衍志回应，便快步走开了，但，那背影，似乎少了些以往的孤高和尖锐。
张衍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揉了揉刚才因用力过猛不小心扭伤的手臂，心中也有些异样。
这家伙，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理喻？
……
傍晚。
膳堂内。
骑射课结束后。
张衍志和三位舍友围坐一桌，正一边吃饭一边讨论着《金陵十二钗》的开篇该如何下笔。
张衍志下意识地用左手拿着筷子，右手则有些不太自然地垂着，偶尔活动一下手腕时，会微微蹙眉，下午控马时用力过猛，扭到了筋络，此刻正隐隐作痛。
王圆眼尖，注意到了他的异样，顿时关切地问道：
“张兄，你右手没事吧？”
“下午看你救那小白脸的时候，可是拼了老命了。”
“无妨，些许扭伤，休息两日便好。”
张衍志笑了笑，不欲多提。
谁知。
就在这时。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桌旁，瞬间吸引了四人的目光。
不是别人，正是白玉卿。
膳堂内，嘈杂的声音仿佛在这一刻减弱了许多，附近几桌的学子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想知道这个眼高于顶的新同窗想做什么。
白玉卿依旧是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样，只是眼神似乎不像往日那般充满直接的挑衅。
他看也没看王圆几人，目光落在张衍志身上，尤其是他那只不太自然的右手上。
“给你。”
白玉卿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将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瓷瓶放在了张衍志面前的桌上。
瓷瓶细腻温润，上面还有淡淡的青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张衍志一愣：“这是……？”
“上好的金疮药，活血化瘀，对扭伤效果不错。”
白玉卿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说道：
“下午……多谢你出手。”
“我白玉卿不喜欢欠人情。”
原来是为了这事。
张衍志恍然，正要推辞，说举手之劳不必挂齿。
白玉卿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抢先一步，语气带着他那令人火大的理所当然，说道：
“你收下便是。”
“我用不着这东西，放着也是浪费。”
“你手若好得慢，耽误了课业或是……你那报纸的事，旁人岂不是要说我拖累于你？”
这话听起来依旧别扭，甚至有点刻薄，但，其中蕴含的那一丝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关心和不愿亏欠的态度，却让熟悉他性格的张衍志感到有些意外。
王圆、高肃、赵健三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王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使劲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那个处处与张兄作对，说话能毒死人的白玉卿，居然会来送药？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高肃眼中也满是惊讶，随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目光在白玉卿和张衍志之间来回扫视。
连赵健都停下了扒饭的动作，默默地看着那瓶药，又看了看白玉卿，冷峻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
张衍志看着桌上那瓶精致的药，又看了看白玉卿那故作冷淡却掩不住一丝别扭神色的脸，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莫名的感触。
他不再推辞，点了点头，将药瓶收起，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白兄赠药了。”
见张衍志收下，白玉卿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似的，明显松了口气，但，脸上依旧绷着。
他不再多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步伐依旧带着那股子特有的清高，很快，消失在膳堂的人流中。
直到白玉卿走远，王圆才猛地回过神，一把抓住张衍志的胳膊，压低声音惊呼，说道：
“我的老天爷！”
“我没看错吧？”
“白玉卿那小子……他居然会给你送药？！”
“还是金疮药！他转性了？还是今天被马吓傻了？”
高肃沉吟道：
“看来下午衍志兄出手相救，终究是让他有所触动。”
“此人虽性情乖张，但，似乎并非全然不识好歹。”
赵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张衍志摩挲着手中微凉的白瓷瓶，想起下午那惊险一幕和白玉卿最后那句含糊的“多谢”，嘴角不由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这个白玉卿，倒是比他想象中……有趣那么一点点。
“或许吧。”
张衍志将药瓶小心收好，说道：“至少，证明咱们这位新同窗，还不是块彻头彻尾的顽石。”
这场突如其来的赠药，像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在几人心中荡开了小小的涟漪，也让白玉卿这个神秘而孤傲的形象，多了一丝复杂和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