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仿佛坠入了冰冷的深海。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能量轰鸣和岩石崩裂的巨响,身体被狂暴的气浪撕扯、撞击,每一寸骨骼都在呻吟。林薇感觉自己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即将被彻底撕碎。最后残存的知觉,是胸口心核传来的一阵尖锐到极致的灼痛,以及眼前炸开的一片吞噬一切的纯白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刺骨的寒意将林薇从昏迷中冻醒。她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和全身散架般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眼前金星乱冒。她发现自己趴在一片冰冷潮湿的岩石地上,四周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白色雾气,能见度不足数米。空气冰冷刺骨,带着一股清新的、类似雪松和矿物的凛冽气息,与之前洞穴中的腥甜污浊截然不同。
这里是哪里?祭坛石殿呢?那场能量风暴呢?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左手的伤口,钻心的疼痛让她闷哼一声。低头看去,包扎的布条已被鲜血和污泥浸透,但伤口似乎没有进一步恶化,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冰凉感渗透进来,略微缓解了灼痛。她检查全身,除了原有的伤势和剧烈的虚脱感,并无新的严重创伤。这简直是个奇迹。
她环顾四周。白雾如同凝固的牛奶,遮蔽了一切。脚下是坚硬的、布满湿滑苔藓的黑色岩石。她试图站起,双腿软得如同面条,试了几次才勉强扶着身边一块冰冷的巨石站稳。雾气中,只能隐约看到几块嶙峋怪石的轮廓,更远处一片模糊,寂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没有。
那场爆炸……是皮纸上发出的白光救了她?把她传送到了这里?这里就是……“源初之地”?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心底重新点燃。她强忍着眩晕,开始摸索着向前移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空或者触发什么。白雾似乎有隔绝感知的作用,她无法判断方向,只能凭直觉朝着感觉中雾气稍淡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的雾气似乎稀薄了一些。隐约可见,雾气深处,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的黑影。随着靠近,那黑影的轮廓逐渐清晰——是一座碑!一座通体由某种苍白巨石雕琢而成的、高约三米的古朴石碑!
石碑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装饰或文字,只在顶端中心,刻着一个简单的、深深的圆点凹痕。石碑静静地矗立在白雾中,散发着一种亘古、苍凉、不容亵渎的气息。
林薇的心跳骤然加速。是它!守碑人守护的“碑”?皮纸上标记的终点?地脉源心的所在?
她快步上前,来到石碑前。伸手触摸,石碑触手冰凉,却有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感,仿佛内部蕴藏着无穷的生命力。她绕着石碑走了一圈,除了那个顶端的圆点,再无任何特殊之处。没有水源,没有能量波动,只有一片死寂。
地脉源心在哪里?该如何取用?
她想起守碑人的话——“地脉源心,需以至纯至净之地脉源心泉水洗涤其躯”。泉水?这附近并没有水。
她尝试着将手心按在石碑上,调动心核微弱的力量去感应。心核传来一阵平稳的搏动,与石碑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但仅此而已,没有任何更多的信息。
焦虑再次涌上心头。时间不等人!陈昊只有七日期限,而现在,连第一天都可能已经过去了!
她不甘心地再次仔细检查石碑,甚至用手去抠那个顶端的圆点凹痕,但凹痕光滑深邃,毫无反应。她又看向四周,白雾依旧浓重,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难道找错了?这里不是源初之地?或者,需要特定的方法才能开启?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她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几乎葬身祭坛,才来到这里,难道最终只是一场空?
就在她心神激荡,几乎要崩溃之际,一直贴身收藏的那张古老皮纸,突然再次产生了异动!它自动从她怀中飘出,悬浮在石碑前方,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皮纸上那个代表“源初之地”的圆圈标记亮起,光芒投射在石碑顶端的那个圆点凹痕上!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响起。石碑顶端的圆点凹痕,突然亮起了与皮纸同源的柔和白光!紧接着,以圆点为中心,一道道纤细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白色光纹,如同活物般在石碑表面迅速蔓延开来,瞬间布满了整个碑身!
原本朴实无华的石碑,此刻变成了一座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布满玄奥光纹的神圣之物!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光纹亮起的同时,石碑正前方的地面,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个小小的泉眼!一股清澈无比、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和凛冽寒气的泉水,从泉眼中汩汩涌出,迅速形成了一个不大的、仅能没过脚踝的水洼。泉水纯净剔透,水底铺着白色的细沙,散发着莹莹微光。
泉水中蕴含的能量精纯而庞大,仅仅是靠近,林薇就感到全身的疲惫和伤痛被抚平了大半,心核的搏动也变得有力起来!
地脉源心泉水!终于找到了!
狂喜瞬间淹没了林薇!她几乎是扑到泉眼边,颤抖着双手捧起一掬泉水。泉水冰凉刺骨,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生机。她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甘甜清冽的滋味瞬间席卷全身,如同久旱逢甘霖,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干渴、疲惫、甚至伤口的疼痛,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解!
成功了!她真的找到了!
但狂喜过后,现实的问题接踵而至。泉水找到了,可她该如何带回去?皮囊早已在之前的逃亡中破损不堪,根本无法盛装如此珍贵的泉水。而且,守碑人说过,需要她的心核之力共鸣,构筑屏障护住陈昊心脉。她人在这里,如何远程共鸣?
还有那“另一枚坐标”……她至今毫无头绪。
希望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天堑。
她看着那汪不断涌出的泉水,又看了看散发着白光的石碑和悬浮的皮纸,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出来。这石碑,这皮纸,与守碑人洞窟中的晶柱白光同源……它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能否通过它们,将泉水或者她的力量,传递回去?
她尝试着将手按在发光的石碑上,集中全部意念,在心中呼唤守碑人,呼唤陈昊,试图将找到泉水的信息和自己的位置传递出去。然而,石碑只是温和地散发着光芒,没有任何回应。
她又尝试引导一丝泉水的气息融入心核,再通过心核与陈昊之间那微弱的联系发送出去。心核剧烈跳动,与泉水的能量产生共鸣,但她能感觉到,这种联系跨越了无法想象的距离和空间屏障,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根本无法传递有效信息。
不行……常规方法行不通。
难道要带着泉水原路返回?且不说她能否在七日内穿过那危机四伏的峡谷和荒原,就算能回去,泉水在路上也会失效或污染。
林薇瘫坐在泉水边,看着汩汩流淌的生命之泉,心中充满了无力感。找到了希望,却无法送达,这比彻底的绝望更加残忍。
就在这时,悬浮的皮纸光芒渐渐收敛,缓缓落回她的手中。石碑上的光纹也逐渐黯淡,最终恢复了古朴的模样,只有顶端的圆点还散发着微光。泉眼依旧在涌出泉水,但速度似乎慢了一些。
皮纸上的图案似乎发生了一丝细微的变化。那个代表“源初之地”的圆圈旁边,多了一个极其淡的、如同水滴状的虚影。
是提示吗?林薇紧紧盯着那个水滴虚影。泉水……需要某种载体?或者……需要某种仪式?
她回想起守碑人洞窟中那根倒悬的白色晶柱和水潭。难道……需要将泉水引导至某个类似的地方?可这里只有石碑和泉眼。
她目光再次落在石碑顶端的圆点凹痕上。那个凹痕……大小和形状……与她之前那枚破碎的暗紫色晶片有些相似?难道……
一个更加疯狂、近乎亵渎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如果……如果将这地脉源心的泉水,注入这石碑之中?通过石碑与守碑人洞窟的联系,是否能够直接将能量传递过去?
这个想法风险极大,可能毁掉石碑,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但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跨越空间传递希望的方法!
赌吗?
林薇看着手中恢复平静的皮纸,又看了看那汪救命的泉水,最后目光落在石碑顶端那散发着微光的圆点上。陈昊苍白的面容和微弱的呼吸仿佛就在眼前。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站起身,走到泉眼边,用双手尽可能多地捧起冰冷的泉水。然后,她踏上石碑的基座,踮起脚尖,将手中的泉水,小心翼翼地、一滴不剩地,倾倒向石碑顶端的那个圆点凹痕!
泉水触碰到圆点凹痕的瞬间——
“嗡——!!!”
石碑猛地一震!顶端的圆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整个石碑瞬间变得透明,内部仿佛有无数白色的光流在奔腾涌动!泉水并未流下,而是被圆点完全吸收,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林薇感到胸口的心核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一股庞大的、精纯的能量被强行抽离,通过她的双手,灌注到了石碑之中!是共鸣!她的心核之力被石碑主动抽取,与泉水能量融合!
“呃啊!”林薇痛呼一声,几乎晕厥,但她死死咬牙支撑着!
石碑的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一道粗大的白色光柱,冲天而起,撕裂了浓重的白雾,直贯未知的天际!光柱持续了数秒,然后骤然收敛,消失无踪。
石碑恢复了原状,甚至顶端的圆点光芒也彻底熄灭。泉眼停止了涌出泉水,水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消失。
林薇脱力地从石碑基座上摔下,瘫软在地,面色惨白如纸,心核传来阵阵空虚的绞痛。她不知道刚才的举动成功了没有,不知道那股融合了她心核之力的泉水能量,是否真的跨越时空,抵达了守碑人的洞窟。
她只能趴在地上,大口喘息,望着渐渐重新合拢的白雾和恢复死寂的石碑,在心中发出最虔诚、也是最绝望的祈祷。
“守碑人……陈昊……一定要……等到我……”
白雾再次将她的身影吞没。源初之地恢复了永恒的寂静,只留下少女无力的誓言和一场倾尽所有的豪赌,等待命运的裁决。
(第八卷第十章 完,也是本卷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