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和龙湖盯着那咕嘟冒泡的水坑，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水面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红色，慢悠悠地晕开、扩散。
守夜的汉子靠在一旁打盹，对自己脚边这要命的变化，屁都不知道。
“叫醒他。”木念声音压得极低。
龙湖没吭声，手指在轮椅扶手边一弹。一颗小石子嗖地飞出去，打在守夜汉子的膝窝。
“哎哟！”汉子一个激灵蹦起来，迷迷瞪瞪地四下乱瞅，“咋了？谁打我？”
“看水坑。”木念言简意赅。
汉子低头一瞧，懵了。
浑浊水面上，细密水泡一个接一个地翻上来，那水的颜色……
他使劲揉揉眼，又凑近些，脸唰地一下白了。
“这水咋变颜色了？刚才还好好的。”他这一嗓子，又尖又慌，把附近几个睡得浅的人给惊醒了。
顾长渊急匆匆走过来，低头往水坑里一瞧，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木姑娘，这……”他声音发干。
木念没搭话，蹲下身，捡起一根干净树枝，伸进水里搅了搅。
树枝带起的水流，把那抹不祥淡红色搅得更明显了。一股极淡铁锈腥气飘上来。
她声音清冷，让围过来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都别碰这水。”
众人议论纷纷：
“水不能喝了？”
“怎么会这样？白天不是还好好的？”
“是不是跟上游漂下来的那些东西有关？”有人颤抖着声音，说出了大家心里最怕那个猜想。
大疤脸那帮人也吵吵嚷嚷地挤了过来。
一看水坑这鬼样子，大疤脸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出声：“妈的，白高兴一场，这鬼地方真他娘的邪门。”
龙湖操控轮椅，靠近水坑边缘，仔细盯着冒泡最厉害的那块地方看了半晌。
“不是自然渗水。”他声音压得很低，只够木念听见，“是从下面被什么东西给染了。”
木念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用灵泉水引出来的地下水，恐怕流经了被污染土层。上游那个鬼源头，影响范围更大。
“木姑娘，现在可咋办？没水喝，大家伙撑不了两天啊！”顾长渊急得嘴角都快起泡了。
木念语速很快，条理清晰：
“顾叔，把所有人都叫醒，让大家离水坑远点。安排人专门看着，谁也不准靠近，更不准偷偷取水。阿草，你去看看林叔和昨天发病那个，问问他们现在有没有啥不舒服的。”
原本慌得没头苍蝇的人群，纷纷动了起来。
不能再用灵泉水引水了，会被污染。
须从根子上解决。
木念看向龙湖道：“龙王庙，须尽快去。”
龙湖点头：“天一亮就动身。”
“这里……”木念蹙眉道。
留下这群又慌又渴的人，难保不出乱子。
龙湖目光扫过人群，最后定格在烦躁抓头皮的大疤脸身上。
“得给他们找点事干，没工夫瞎琢磨。”龙湖道。
他操控轮椅来到大疤脸面前。
大疤脸正一肚子邪火没处发，见龙湖过来，挺直腰板，眼神里带着戒备和藏不住的畏惧，大叫：“干嘛？”
“找几个人，跟我去溪边。”龙湖语气平淡，却压根没给人拒绝的余地。
“去溪边？那水不是有毒吗？”大疤脸瞪眼道。
“不碰水。”龙湖道，“砍竹子，找别的中空秆子，越多越好。”
木念解释道：
“做水管。把竹子打通，一节一节连起来，看能不能从更上游、还没被污染的地方，把干净水引过来。”
大疤脸将信将疑，出声：“这能行？”
“不行也得行。”木念盯着他道，“不然大家一起渴死。你想试试？”
大疤脸咬了咬牙，出声：“行，老子带人去砍竹子。”
他扭头冲自己那帮手下吆喝：“都听见没？能动弹的，跟老子去找竹子。妈的，总不能真渴死在这儿。”
有他带头，再加上顾长渊将军组织原本的难民，一支主要由青壮年组成砍伐队很快就凑起来了。
龙湖亲自带队，往上游走，避开污浊的水段，寻找合适竹林。
他虽坐着轮椅，但对地形和材料的判断极准，指挥着众人避开可能危险地方。
营地里的妇孺也没闲着，被组织起来清理出一片空地，等着处理待会儿运回来竹子。
木念让阿草几个细心的人，带领众人赶紧去收集清晨露水。
她走过去看了看林叔和那个被救下的流民。两人恢复得不错，身上铜钱印彻底没了。见到木念，都是千恩万谢。
“木姑娘，要不是你，俺这条命就交代了。”那流民说着又要下跪。
木念扶住他，出声：“好生歇着。等找到干净水源，很快就能好利索。”
安顿好这边，木念心里盘算着去龙王庙的人选和要准备东西。
日头升高，龙湖带着砍伐队回来了，人人肩上都扛着竹子。
“上游那边，我们发现尸体地方，竹子长得不赖。”龙湖对木念说，“让大家在溪水还干净的那段砍，避开了下游污浊地方。”
木念点点头。
众人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
木念拿起一节打通好的竹子看了看。
她悄悄从空间引出灵泉水滴进竹筒，递给阿草道：
“把这个混进露水里，分给身体最弱的孩子和老人，一人只能喝一小口。”
阿草不明白为啥，但对木念的话从没半点怀疑。
就在这时，负责在溪边警戒的半大孩子，又一次跑回来，嘴唇哆嗦道：
“念姐姐，溪水的颜色变得更红了。”
所有干活的人全都停下了手里动作，骇然望向溪流方向。
木念和龙湖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只见原本有点浑溪水，这会儿泛着明显的暗红色，黏糊糊地往下流。水位也涨了点，水流变得急躁，哗哗水声都透着一股说不出邪气。
“是上游……”木念盯着那暗红色的水道，“龙王庙那边，肯定出大事了。”
龙湖脸色凝重：“必须立刻动身。”
照这个污染速度，别说引水了，这片地方很快都会变得不安全。
木念转身，提高了声音：
“大家都看到了，水源污染源头不除，我们找到再多的水也没用。
我和龙湖，带上几个人，现在就去上游那个龙王庙，想办法解决这个祸根。”
她顿了顿道：
“在我们回来之前，所有人不准靠近溪水。把竹子处理好备用，尽力收集露水，照看好伤员。顾叔，这里交给你和……”
她的目光转向大疤脸。
大疤脸梗着脖子道：
“你看我干啥？老子虽浑，但也知轻重，这里交给顾老头和老子帮着看顾，行了吧？”
木念点头：“好！阿草，你跟我们走。再选两个手脚利索、胆子大的。”
龙湖对木念说：“走吧！”
木念转身和龙湖、阿草等人，沿着溪流，往上走去。
众人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里七上八下，盼着他们能成功。
日头偏西。
派去上游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
存的那点露水早就喝光了，干渴开始折磨每一个人。
突然，那个一直守着水坑的半大孩子又惊叫起来，这次声音里全是哭腔：
“顾叔，坑里的水在动和往上冒。”
顾长渊和大疤脸连忙跑过去。
只见慢慢渗水的水坑，此刻浑浊带着淡红色往上涌，水位眼瞅着就往上涨，没几下就漫出了坑沿，往低处流。
更让人头皮发炸的是，随着水涌上来，还有一些黑乎乎玩意儿，散发出一股浓烈刺鼻腥臭味儿，跟之前那具“铜钱尸”身上味道，一模一样。
这水坑，自己变成了一个新的污染源头。
“退后，都他娘退后。”顾长渊大喊。
大疤脸也吓得连连后退，嘴里喃喃咒骂：“妈的，这底下到底埋了什么鬼东西？”
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木念他们，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