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寒风飕飕，刮在脸上生疼。
木念一手紧紧搀着娘，一手拉着妹妹，三个人跌跌撞撞地在黑灯瞎火的巷子里钻。
木念她们身上那点薄衣裳根本挡不住风，可比起身上冷，心里头的害怕更要命。
侯府那边的火光还没完全消失，隐隐约约能看见点亮光，喊叫声顺着风断断续续飘过来，听不真切，反倒让人更加心慌。
“姐，咱们这是往哪儿去？”木柔带着哭音，小手死死抓着木念的衣角，生怕跟丢了。
木念心里也乱糟糟。她只知道必须逃出来，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只有个大概的方向。
听说北边地广人稀，能找条活路。具体往哪儿走，今晚能在哪儿过夜，木念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先往前走，离这儿越远越好。”木念压低声音，努力让自个儿听起来镇定些。
木念半扶半拖着已经走不动的娘，在黑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
府上这么大，她们娘仨只能专挑那些黑黢黢的地方钻，一听到点人声就赶紧缩到暗处躲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木念的腿都僵了，柳氏实在撑不住，整个人直往下滑。
“念儿……让娘……歇口气。”柳氏喘得厉害，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木念赶紧扶着娘靠着一堵破旧的矮墙坐下。木柔紧挨着娘，小脸冻得发青。
木念掏出怀里那个小葫芦，里头还剩最后几口掺了水的灵泉水，她小心地喂给娘，又让妹妹抿一小口。
就这么歇了一小会儿，远处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还有人粗声粗气地吆喝。
有人大声叫：“分开找，肯定没跑远。都搜仔细点。”
是侯府的人追过来了，怎么这么快。
木念心里一紧，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她急忙拉起娘和妹妹，出声：“不能歇了，快走。”
木念她们三人慌慌张张地又跑起来。
柳氏实在没力气了，没跑几步就腿软得要倒下。
后面的脚步声和灯笼光影越来越近。
木念急得眼前发黑，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她也顾不得多想，看见前面有个塌了半边的破院子，搀着娘就躲进去。
这院子荒废得厉害，野草长得老高，中间歪歪斜斜搭着个破棚子，是多年前废弃的马厩。
一股子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扑面而来。
这哪儿藏得住人啊！
追兵的声音已到了院门外。
“进去瞧瞧。”有人喊了一嗓子。
完了。
木念手脚冰凉，绝望地把吓傻的妹妹搂进怀里，用身子挡在虚弱娘亲前面。
就在这要命的时候，破马厩最黑角落里，传来哗啦一声轻响，是碎瓦片被碰掉。
刚要走进来的护院立刻停住脚步，出声：
“什么声？里头有人？”
几个护院互相瞅了瞅，有点犹豫。
这地方看着就瘆人，黑咕隆咚，谁知里头是流浪汉还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另一个护院不想进这鬼地方，出声：
“啧，怕是野猫吧！那病秧子带着俩个拖油瓶，能跑多快？准是往前头跑了。走，前头看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
木念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直到外头彻底没动静，她才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冷汗已把里衣都打湿。
真是野猫吗？木念明明觉得，那声响动得也太巧了。
木念心里七上八下，扭头望向马厩那个黑黢黢的角落。
月光很淡，勉强能照出个轮廓。那儿堆着些乱七八糟的稻草和烂木头。
仔细一看，那堆杂物下面，埋着什么东西。
木念眯起眼睛，心一抽。
那不是东西，是个人。
那人几乎和黑暗融成一体，一动不动地靠在破土墙上。
要不是刚才那声响，根本发现不了。
他头发乱糟糟地糊在一起，脸上全是干涸的血污和泥灰，根本看不清模样。身上衣服破得不成样子，深一块浅一块，是被血浸透又干硬了的样子。
最吓人的是他的腿，扭成一个非常不自然角度，明显是断了。周围地上，还能看见一些发黑发暗痕迹。
木念屏住呼吸。这人伤得太重了，还有气吗？
木念盯着那人胸口看。过了没多久，才看到极其微弱、几乎察觉不到的起伏。还活着，但也快死了。
木念稍稍松了口气，是个半死的人，总比藏着个坏人强。
看来刚才真是巧合，大概是这人无意识的动一下，碰掉东西，阴差阳错把护院吓跑。
木念转过身，想赶紧带着娘和妹妹离开这个阴森的地方。
这儿暂时安全，但总觉得透着股死气，侯府的人说不定还会回来。
木念刚抬起脚，就顿住了。
一股冰冷、带着血腥气的压迫感，毫无征兆地锁定了她。
木念后脖颈的寒毛唰地全立起来。她僵硬地、一点点扭过头，再次看向那个角落，她对上了一双眼睛。
就在那堆污血和乱发中间，一双眼睛悄无声息地睁开了。
月光太暗，看不清眸色，只看见那眼睛没活人气息，如濒死狼眼，冰冷、警惕、又藏着说不出近乎实质锋利，刺穿黑暗，钉在木念的身上。
他没死，清醒得很。
木念浑身血液一下子冻住，手脚发麻。她下意识地把娘和妹妹护在身后，连呼吸都忘了。
那个人依旧一动不动，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带着审视和一种极度危险的意味。
他是什么人？怎么会伤成这样？为何躲在这种地方？
刚才真是巧合吗？
那双眼睛里东西太吓人了，绝不是一个普通流浪汉和伤患该有的。
木念想起角门阴影里消失的那两个护院，想起那股一闪而过、带着血腥味冰冷气息。
一个让木念头皮发麻的念头冒了出来。
难道在角门暗中出手，又在这儿惊走追兵的不是两拨人。
从头到尾，都是这个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断气的男人？
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