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蛊岭的晨光,穿透了往日难以驱散的厚重瘴疠,将千蛊坪上那五根诡异石柱的影子拉得斜长。石柱顶端幽绿的火焰已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由巫月教祭司点燃的、散发着清圣月辉的银白火盆。坪地中央的黑土被仔细平整过,一座临时搭建、却依旧显得庄重古朴的祭台矗立其上,祭台上摆放着象征巫月教的弯月令牌、代表大雍皇权的金印(仿制),以及一面新制的、以深蓝为底,绣着银色星辰与交错刀剑的旗帜——南疆盟的旗帜。
坪地周围,人头攒动。与百蛊会时的喧嚣躁动不同,此刻聚集于此的南疆各方势力代表,脸上大多带着肃穆、期待,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祭台前方那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上。
云曦已换回一身银白劲装,外罩绣有暗金凤纹的斗篷,长发高束,未戴过多饰物,却自有睥睨天下的威仪。谢知玄立于她身侧半步之位,依旧是一袭白袍,风姿清卓,只是脸色仍带着一丝地宫激战后的苍白,但那双眸子里的沉静与睿智,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令人心折。
月梵大祭司与瑶光立于祭台两侧,神情庄重。暂代五仙教教主之位的石蝎,以及黑水峒岩刚等首批表态加盟的势力首领,则站在稍前的位置,代表着新联盟的初步骨架。
吉时已至。
月梵大祭司手持权杖,步至祭台中央,苍老而浑厚的声音在巫月教特有的祷文吟唱中响起,如同来自远古的呼唤。她颂扬山川之灵,追溯星陨守护的遗志,痛陈“暗虚”之祸,最后,声音陡然高昂:
“今,昭华公主云曦,承星陨之志,秉大雍之正,携破军之威,临南疆之地,扫除奸邪,廓清玉宇!谢知玄先生,星辉耀世,智谋深远,助公主殿下,定鼎乾坤!吾等南疆各族,感其恩威,慕其仁德,愿歃血为盟,共组‘南疆盟’,誓死追随,共抗暗虚,守护山河!”
随着她的话语,两名巫月教祭司捧上祭品——并非三牲,而是代表洁净的泉水、象征生命的谷物以及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银质匕首。
月梵大祭司目光扫过全场:“盟约既立,生死相托!若有违背,天地共弃!愿入盟者,上前,以血为誓,心魂为契!”
全场寂静,唯有山风拂过旗帜的猎猎作响。
云曦率先上前,接过那柄银质匕首,毫不犹豫地在左手掌心划过。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滴落在祭台前一个盛着清水的银盆之中,血丝在水中缓缓晕开。她抬起染血的手掌,面向众人,声音清越如凤鸣,却带着金石般的坚定:
“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我,云曦,在此立誓!为护山河无恙,为保黎民安康,愿与南疆诸族兄弟,同心同德,共抗暗虚!盟约之下,荣辱与共!若有异心,犹如此血,甘受天罚!”
她的目光锐利而真诚,扫过每一张面孔,那份沉重如山的责任感与一往无前的决心,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谢知玄紧随其后,同样划破掌心,将鲜血滴入银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直抵人心的力量,仿佛与冥冥中的星辰产生了共鸣:“星陨之志,在于守护,在于新生。谢知玄立誓,竭尽所能,助公主,护南疆,净暗虚。此心此魂,星辰为证!”
两人之后,瑶光、月梵依次歃血立誓。
紧接着,岩刚峒主大步上前,他性情粗豪,直接用力割破手掌,鲜血汩汩流入银盆,声如洪钟:“我黑水峒,这条命是公主和谢先生救的!从今往后,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若违此誓,叫我全寨死绝,魂魄永坠黑水潭!”
他的誓言朴实而狠厉,带着南疆人特有的直率与血性。
石蝎长老深吸一口气,也走上前。他的动作略显迟疑,但最终还是划破了手指。五仙教经此剧变,他已别无选择。“五仙教……愿遵盟约,戴罪立功,共抗暗虚。”他的誓言简短,却代表着五仙教正式低头,融入新的秩序。
有了带头的,越来越多的人走上前来。各部酋长、洞主、土司,无论之前是真心拥护还是迫于形势,在此刻这庄严肃穆的氛围下,在那面象征着希望与力量的星辰刀剑旗下,纷纷划破皮肤,将鲜血融入那已变得暗红的银盆之中,发出或激昂、或沉凝的誓言。
银盆中的水,早已被染成深赭色,仿佛承载了南疆大地未来的重量与希望。
当最后一位首领立誓完毕,月梵大祭司将权杖高高举起,指向祭台上那面南疆盟的旗帜。所有歃血者,包括云曦与谢知玄,皆面向旗帜,单膝跪地(云曦与谢知玄为半跪)。
“礼成!南疆盟,立!”
月梵的声音如同洪钟,响彻山岭。
“誓死追随公主殿下!誓死守护南疆!”岩刚率先振臂高呼。
“誓死追随公主殿下!誓死守护南疆!”成千上万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如同山呼海啸,震散了残余的瘴气,直冲云霄。声浪在五蛊岭的群峰间回荡,传向远方,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云曦与谢知玄站起身,望向下方那片黑压压的、充满激动与期盼的人群,望向更远处苍翠而神秘的山林。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照亮了他们年轻却已肩负起一方天地的脸庞,也照亮了那面在晨风中猎猎招展的星辰刀剑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