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澈的话音落下，整个酒窖里安静得可怕。
“最后一个祭品？”
陈虎第一个叫了出来，那张黝黑的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瘫在地上的王建国浑浊的眼睛里也满是骇然。
林薇盯着宋澈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感觉自己的血都凉了。
她快步上前，一把将宋澈拽到角落，压低嗓子，说话跟倒豆子似的：“你……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林队，冷静。”
宋澈的声音还是那么沉稳。
“这只是根据现有线索最合理的推理。”
“推理？”
林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鬼扯！这算踏马的什么推理！”
宋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随手记了字的便签，递给林薇。
林薇的视线落到纸上，上面是宋澈清秀的字迹，写着十二地支和对应的生肖时辰。
子鼠（23点-1点），丑牛（1点-3点），寅虎（3点-5点）……亥猪（21点-23点）。
“钱子明，子时出生，属鼠，死在子时。”
宋澈吐出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砸在林薇紧绷的神经上。
“凶手选他不是巧合，这是一场严格按照古老规矩来的连环献祭。”
“如果我没猜错，接下来还会有十一个人，按照这个顺序死掉。”
他稍作停顿，才继续说：“亥猪是十二地支的最后一个，我恰好是亥时出生，也属猪。”
亥时出生，又正好属猪……这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很多。
林薇心里盘算着，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张小小的便签纸被她捏得变了形。
这个逻辑链条，简单得让人头皮发麻，又透着一股子宿命般的诡异。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们要抓的就不是个普通杀人犯，而是一个计划周密到变态的狠角色！
“立刻收队！”
林薇猛地抬起头，恢复了刑警队长的果断。
“所有人跟我回局里！马上成立专案组！”
“王叔，李萌，尸体交给你们，用最快的速度给我出具详细报告！”
瘫在地上的王建国这才像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回过神来。
他看宋澈的眼神很复杂，但二话没说就站了起来，指挥着李萌和技术队处理尸体。
一小时后，江城市公安局总部，“利剑大厦”十三楼。
巨大的环形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气氛压抑。
“十二时辰杀局专案组”的牌子已经火急火燎地挂在了门上。
林薇站在投影幕布前，把案情和宋澈那个惊人的推理，一五一十地向市局局长魏正龙作了汇报。
魏正龙，年过五十，一张国字脸跟刀削斧凿似的，线条刚毅。
他安静地听着，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那双鹰一样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当林薇说到“宋澈推断自己是最后一个目标”时，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
一个地中海发型的老刑警忍不住拍了桌子。
“简直是胡闹！就凭一个刚来的实习生几句神神叨叨的话，就成立最高级别的专案组？”
“林队，你是不是太草率了！”
“是啊，魏局，这事儿听着太玄了，咱们是警察，不是算命先生。”
“那个叫宋澈的小子，我看着就不太正常，别是凶手派来迷惑咱们的吧？”
质疑声一波接一波，林薇的脸都青了，正要开口反驳。
“都给我闭嘴！”
一声断喝，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魏正龙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有种让人不敢反驳的威严，压下了一切嘈杂。
他没搭理那些老刑警，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坐在角落里，从头到尾没吭声的宋澈。
他看着宋澈，足足看了有半分钟。
那是一种审视，一种掂量，一种好像能把人看穿的探究。
宋澈没有躲闪，平静地与他对视。
终于，魏正龙缓缓地问出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问题。
“小宋，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魏正龙这个问题一出来，会议室里刚刚还存在的议论声彻底没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端着茶杯的忘了喝，拿着打火机的忘了点，十几道目光错愕地在魏正龙和宋澈之间来回打转。
大伙儿心里都犯嘀咕，局长这是什么路数，不同意就不同意，怎么还问候上人家父亲了。
林薇也愣住了，她从没查过宋澈的背景，只知道他是江城理工大学分来的。
宋澈的眼神动了一下。
他没想到，魏正龙会问得这么直接。
“家父，宋秉文。”
他平静地回答。
“宋……秉文……”
魏正龙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念叨了一遍，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光芒，有怀念，有惋惜，还有一闪而逝的锐利。
他缓缓点了点头，好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然后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跟着他的动作绷紧了。
“王叔，”他没有直接下命令，而是先看向坐在门边的王建国，“在法医专业上，你是大拿，这没人怀疑。”
“但在座的各位，谁能告诉我，那根‘钨钢钉’是怎么在不开瓢的情况下，精准扎进脑干的？”
“你们不能！但这个年轻人不仅推断出来了，还找到了证据！”
他扫视全场，声音沉重：“这个案子已经超出了我们常规刑侦的认知，我需要一个能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的人。”
“我不管他是什么背景，用的是什么法子，我只要结果！”
他最后拍板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宣布，破格任命宋澈同志为‘十二时辰专案组’特聘法医顾问，授予其‘独立勘查权’。”
“从现在起，在本案中所有法医鉴定相关的领域，宋顾问的专业意见拥有最高参考优先级！”
这个任命一宣布，会议室里安静地掉根针都能听见。
“特聘顾问”、“独立勘查权”、“最高参考优先级”，每个词都重重地砸在众人心上。
这虽然不是个领导职务，却给了宋澈在这个案子里超然的专业地位。
“魏局……”
之前那个地中海老刑警还想说什么，被魏正龙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这个任命，我知道不合规矩。”
魏正龙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担当。
“所有的压力我魏正龙一个人扛！出了事我负全责！”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响了起来。
“魏局……我……我没意见。”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说话的正是王建国。
他不知何时从会议室门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还是煞白，眼神里也全是惭愧。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宋澈一眼，然后对着魏正龙鞠了一躬。
“我为我之前的经验主义和固执，向局里检讨，也向宋顾问道歉。”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地说：“我老了，脑子跟不上了，我请求辞去法医中心主任的职务。”
这一出整的又让所有人吃了一惊。
让王建国这么好面子的老资格，当众认错还主动请辞，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见宋澈在现场露的那一手，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胡闹！”
魏正龙眉头一皱。
“老王，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辞什么职！”
“你的经验依然是警队的宝贵财富！你必须留在专案组，这是命令！”
“将功补过，顺便带带宋顾问！”
“是……”
王建国挺直了腰板，像个领了命的士兵，重重地点了点头。
至此所有的质疑和反对都被彻底压了下去。
宋澈这个实习生以一种传奇的方式成为了这个S级重案的核心人物。
会议结束专案组立刻投入了工作。
在第一次内部会议上宋澈没有丝毫的怯场，他拿过白板笔冷静地写下了几个关键词。
“嫌疑人侧写：男，40-60岁，左撇子，有洁癖，精通人体构造及古代刑侦。”
“调查方向：钱子明二十多年前的发家史，以及所有与他父亲有过密切接触的人。”
他的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完全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林薇和陈虎等人都不自觉地认真听着，并做起了笔记。
不知不觉间，整个专案组的节奏已经完全被宋澈所掌控。
会议开到深夜所有人都领了任务各自散去。
林薇看着空荡荡的会议室和那个依旧在白板前沉思的背影，心情复杂。
她走到宋澈身边轻声问道：“你真的觉得，下一个目标会是我们身边的人吗？”
宋澈转过身看着她那双充满忧虑的眼睛。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林队，你是不是有点怕了？”
“我怕？”林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挺直了腰杆，“我只是担心……”
“不用担心。”宋澈打断了她。
他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眼神变得深邃。
“凶手比我们更急。”
“很快他会送来第二份‘请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