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残魂赠龙元珠，夭夭误吸增功德
始龙残魂化作漫天光雨，消散了。
那顶天立地的伟岸影像不复存在，只留下一片更加深沉的死寂，和那颗悬浮在半空中的，龙元珠。
金色的珠子不大，龙眼一般，却仿佛是这片灰色坟场里唯一的光源与热源。它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晕，静静地悬浮着，等待着它的新主人。
龙夭夭呆呆地站在原地，始龙最后的话语，还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献祭是错的？血脉是天平？掌控它？选择命运？
这些词汇像一把把小锤子，敲得她头昏脑涨。她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愤怒、她投身魔道寻求毁灭的基石，都源于“她必须为世界去死”这个荒唐的前提。她所有的疯癫与叛逆，都是对这个前提最激烈的反抗。
可现在，她命运的源头，那个应该最希望她去献祭的老祖宗，却亲口告诉她，一切都是个愚蠢的错误。
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个拼尽全力挥拳，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的小丑。
荒谬。
短暂的迷茫过后，龙夭夭心底涌起的，不是真相大白后的释然，而是被愚弄、被安排的，更深层次的愤怒。
“老东西……”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这些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老家伙，一句话就能颠覆我的认知？先是龙族长老告诉她，她的命是用来换整个世界的。现在这个始龙残魂又告诉她，她的命是用来平衡整个世界的。
换汤不换药！
无论是当祭品，还是当砝码，她龙夭夭，始终都只是一个工具！一个为了这个狗屁世界而存在的工具！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竖瞳里，重新燃起了桀骜不驯的火焰。
“谁要你的破珠子！”她冲着半空中那颗龙元珠怒吼，“谁要选择你安排好的命运！老娘的命，由我自己说了算！”
她恨透了这种感觉。无论是献祭还是救世，她的人生，似乎永远被绑在“世界”这条沉重的锁链上。她不要！她偏不要！
她要砸碎这颗珠子，就像她当初踹翻龙族圣地的玉桌一样。她要告诉那个已经消散的老鬼，也告诉这片天地，她龙夭夭，不接受任何人的施舍，更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安排！
她大步流星地朝龙元珠走去，每一步都踩得脚下的白骨嘎吱作响。
远处的凌清玄看到她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心头一紧。他虽然听不清始龙与她最后的交谈，却能感受到那龙元珠中蕴含的，是何等纯粹浩瀚的力量。那是始龙的传承，是龙族最后的希望。
他看到龙夭夭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破坏欲，立刻明白她想做什么。
“夭夭，不要！”他下意识地出声阻止。
可龙夭夭哪里会听他的。她甚至觉得凌清玄的阻止，更坚定了她毁掉这东西的决心。
“滚开！这里没你的事！”她头也不回地骂了一句。
她走到了龙元珠面前，那颗珠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敌意，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却依旧温和地悬浮着，不躲不避。
“想让我掌控你？想让我当什么狗屁天平？”龙夭夭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冷笑，她伸出手，五指张开，一把抓向那颗金色的珠子，“做梦！我先把你捏成粉末！”
她已经想好了，抓住这珠子的瞬间，就用自己体内最霸道的龙火，将它从内到外烧成一撮飞灰。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龙元珠那温润表面的瞬间，异变陡生！
她预想中的坚硬触感没有出现。那颗龙元珠，在她触碰到的刹那，竟像一滴滚烫的水珠落入了冰冷的雪地，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不，不是融化。
是她的身体，在她的意志做出反应之前，就本能地、贪婪地、疯狂地，将龙元珠吸了进去！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磅礴力量，顺着她的指尖，涌入她的掌心，再沿着她的经脉，如同一条奔涌的金色江河，冲向她的四肢百骸！
“什么？！”龙夭夭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甩开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那股力量太纯粹了。纯粹得就像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光，温暖、浩瀚、充满了生命的气息。它冲刷着她的经脉，修复着她与兽潮战斗时留下的暗伤，滋养着她的血肉，壮大着她的神魂。
她的身体，在欢呼，在雀跃。
但她的意志，却在尖叫，在抗拒！
“不！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龙夭夭在心中疯狂地咆哮。这感觉太糟糕了！就像一个立志要与黑暗为伍的人，却被强行灌下了一整瓶圣水！这股力量每在她的身体里流转一圈，她就感觉自己被“净化”了一分。那种纯净、祥和、光明的气息，是她最厌恶的东西！
她试图调动自己修炼的魔功去抵抗，去吞噬这股力量。然而，她那点驳杂的魔气，在这股源自始龙的本源之力面前，就像是溪流撞上了大海，连一朵浪花都翻不起来，就被瞬间同化、涤荡得干干净净。
凌清玄在远处，只看到龙夭夭伸手握住了龙元珠，然后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下一刻，刺目的金光从她的掌心爆发，瞬间将她整个人吞噬。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那金光越来越盛，越来越亮。一股浩然、神圣、仿佛能镇压世间一切邪祟的气息，从她身上扩散开来。
凌清玄的心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她……接受了始龙的传承。
他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他看到的，不是龙夭-夭-的-抗-拒-，-而-是-一-个-背-负-了-沉-重-宿-命-的-女-孩-，-在-最-后-的-挣-扎-后-，-终-于-选-择-了-接-受-自-己-的-命-运-。-那-刺-目-的-金-光-，-在-他-眼-里-，-是-传-承-的-仪-式-，-是-力-量-的-交-接-。-
而龙夭夭此刻的感受，却是濒临崩溃。
那股力量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最后尽数沉淀于她的丹田与血脉深处。她感觉自己的修为凭空暴涨了一大截，身体轻盈得仿佛能随时飞起来。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当那刺目的金光缓缓散去时，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一层淡淡的、却比之前浓郁了数倍的功德金光，正笼罩在她的体表。那光芒柔和而温暖，带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韵味。在光芒的映衬下，她连指甲盖都显得圣洁了几分。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龙夭夭看着自己那双散发着“圣光”的手，足足愣了三秒。
三秒后。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足以让骸骨森林里的死龙都从地里爬出来的尖叫，响彻了整个龙冢。
“这是什么鬼东西！！”
龙夭夭抓狂了，她疯狂地用一只手去搓另一只手上的金光，像是要搓掉一层恶心的污垢。
“滚开！从我身上滚下去！”
她搓来搓去，那金光却像是长在了她身上一样，不仅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因为她体内龙元珠力量的激荡，变得更加明亮了。
她急得团团转，猛地看到旁边有一具巨大的龙族头骨，眼眶里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黑色的骨灰。她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一个箭步冲过去，就把手伸进那眼眶里，拼命地往自己身上抹。
“脏一点！快给我脏一点啊！”
然而，那些充满了死亡气息的骨灰，一沾到她身上的功德金光，就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发出一阵“滋滋”的轻响，然后化作了青烟，消散了。非但没能让她变脏，反而把那头骨眼眶里的灰都给净化干净了。
龙夭夭：“……”
她看着自己那只依旧散发着圣洁光辉、甚至比刚才更亮了的手，整个人都石化了。
“噗。”
她感觉喉头一甜，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世界是不是有病啊！
她只想当个坏事做绝的大魔头，结果先是莫名其妙救村民，再是莫名其妙救魔修，现在连老祖宗的遗产，都是强行塞给她一个“净化”大礼包，还附赠全身抛光打蜡的功德金光特效！
这还让她怎么在魔道混？以后出门都不用自我介绍，别人一看她这身“佛光普照”的样子，还以为是哪个寺庙的大师姐下山体验生活来了！
龙夭-夭-抱-着-头-，-发-出-了-绝-望-的-悲-鸣-。-她-感-觉-自-己-的-反-派-之-路-，-已-经-被-堵-得-连-一-条-缝-都-不-剩-了-。-
而这一切，落在远处的凌清玄眼中，又成了另一番景象。
他看到金光散去后，龙夭夭先是震惊，然后是痛苦地尖叫，甚至做出用骨灰涂抹身体的自残行为。
他眼中的敬佩与怜惜，几乎要满溢出来。
看啊。
她在抗拒。
她在痛苦。
这并非因为她厌恶这股力量，而是因为这股力量所代表的责任，实在太过沉重了。始龙的传承，三界的命运，这副重担压在一个年轻女孩的肩上，让她如何能不痛苦？如何能不挣扎？
她那看似疯癫的举动，不过是内心巨大痛苦的无助宣泄。
她不是想弄脏自己，她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告诉这个世界，她很痛。
凌清玄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他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浅薄。他以为自己是来引导她、保护她的。不，他错了。
面对这样一位独自背负着整个世界命运的悲壮前行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站在她身后，为她斩尽前路上的一切荆棘。哪怕她永远不会知道，哪怕会因此与整个世界为敌。
龙夭夭可不知道身后那个“脑补粉头”已经自行完成了思想上的终极升华。
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找到这片龙冢里最污秽、最邪恶、最肮脏的东西，然后跳进去打个滚！不把这身让她抓狂的“圣光”盖下去，她绝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