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门槛还没被晨露打湿,苏正明的轿子就
砸在青石板上。苏晚卿扒着窗棂打哈欠,就见她那名义上的老爹正指挥小厮搬箱子,绸缎包裹的长方体物件堆得像座小山,倒比上次送来的金银元宝看着有诚意些。
妹妹这是刚从泥潭里捞出来? 沈砚倚在门框上笑,手里还把玩着那半块青铜令牌。苏晚卿低头瞅见自己裙摆沾的泥点,想起昨夜从破庙钻狗洞的狼狈样,耳根腾地红了 —— 要不是萧景行非要展示新学的 缩骨功,她也不至于被卡在墙缝里吃灰。
还不是某人事先不勘察地形! 她抢过令牌塞进袖袋,正撞见苏正明颠颠跑过来,官帽上的红缨歪到一边,活像只慌慌张张的锦鸡。
晚卿啊,为父给你带好东西了! 苏侍郎掀开最上面的箱子,珠光宝气差点晃瞎人眼。翡翠如意上的绿水头足得能滴下来,金麒麟摆件的鳞片都镶着碎钻,偏生这些贵重金属在阳光下泛着一股子铜臭味,看得苏晚卿直皱眉。
爹,您这是把库房的镇纸都搬来了? 她戳了戳金麒麟的角,这玩意儿摆屋里,夜里不得硌得慌?
沈砚突然轻笑出声:苏侍郎倒是贴心,知道晚卿最近缺压箱底的物件。 苏晚卿反手肘击他腰侧,却被他攥住手腕往怀里带 —— 这才发现自己忘了遮掩,那片桃花胎记正明晃晃露在外面。
这些都是西域商队送的谢礼, 苏正明没察觉两人小动作,还在滔滔不绝,上次多亏沈世子帮忙打通关节,不然苏家绸缎庄的货就得烂在码头...... 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你们找到西域王室的线索了?那可得抱紧沈世子的大腿......
爹您说什么呢! 苏晚卿赶紧打断,眼角余光瞥见沈砚正用指腹摩挲她手腕,那处皮肤像被火燎似的发烫。她猛地抽回手,转身往屋里走,东西留下吧,我回头再看。
等苏正明被送走,她才发现箱子底层藏着只藤编筐,葡萄干饱满得像紫玛瑙,倒比那些金银看着顺眼。刚抓起一把塞进嘴里,牙齿突然硌到硬物,吐出来一看,油纸包着的小纸条正躺在掌心,墨迹还带着股淡淡的杏仁味 —— 是幽冥阁惯用的密写药水。
这葡萄干成精了? 萧景行不知何时冒出来,伸手就要抢。苏晚卿敏捷地躲开,展开纸条的手突然顿住 —— 上面用西域文写着 会馆地窖,缺指人,字迹潦草得像是急着逃命时写的。
西域会馆? 沈砚凑过来看,指尖点在
二字上,上次商队里那个断指护卫,说不定就在那儿。
苏晚卿突然想起老商人被绑时的模样,那老头总爱用缺了小指的左手捻胡须,当时只当是陈年旧伤。现在想来,那截断指的截面平整得过分,倒像是故意削掉的。
我就说那葡萄干甜得发苦, 她把纸条塞进火盆,合着是藏了泻药的糖衣炮弹。 萧景行已经摸出腰间的软剑,剑穗上的碧玉坠子晃得人眼晕:要不要现在就去端了他们老窝?我新练了套
挑筋剑法
正愁没地方试......
急什么。 沈砚按住他剑柄,幽冥阁既然敢留线索,就肯定设了圈套。 他突然转向苏晚卿,眼底闪过促狭,不过某人要是想去,我倒是可以陪你演场戏。
苏晚卿挑眉:演什么?英雄救美还是美人救英雄?
演对亡命鸳鸯如何在仇家眼皮底下查案。 沈砚弯腰从筐里捡了颗葡萄干,抛进她嘴里,顺便让你看看,你那些被我
充公
的小金库,其实都换成了西域会馆的股份。
什么?! 苏晚卿差点把葡萄籽咽下去,你把我的血汗钱拿去做投资了?
不然呢? 他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总不能让你抱着元宝睡一辈子。 萧景行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摸出罗盘假装看方位:我说二位,打情骂俏能不能等解决了反派再说?这罗盘指针都快指到西域会馆去了。
正说着,阿阮捧着个锦盒进来,里面是刚从箱子里翻出的玛瑙棋盘。苏晚卿突然注意到棋盘边缘的缠枝纹,竟和破庙石壁上的花纹有七分相似。她指尖划过纹路,突然想起母亲画像里的玉簪 —— 原来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合起来竟是西域王室的族徽。
这棋盘是谁送的? 她抬头问苏正明留下的随从。小厮挠挠头:好像是个左撇子商人送的,说是什么...... 玲珑局的信物......
玲珑局? 沈砚和萧景行异口同声。苏晚卿突然想起老商人说的话,那些守护秘宝的人,难道一直把线索藏在这些看似普通的物件里?她抓起颗葡萄干往嘴里塞,这次尝到的竟是淡淡的回甘。
看来得去趟西域会馆了。 沈砚将棋盘倒扣,背面果然刻着行小字,酉时三刻,地窖见。 他突然握住苏晚卿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这次不准再钻狗洞了。
谁要钻狗洞! 她挣了挣没挣开,干脆任由他牵着,这次我要从正门走,还要点他们最贵的葡萄酿!
萧景行已经扛着剑往外走,罗盘在他手里转得飞快: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快点?再磨蹭下去,别说查案了,怕是连人家的剩饭都抢不到......
苏晚卿望着沈砚带笑的眼,突然觉得那些被吐槽俗气的谢礼也没那么碍眼了。至少在这些冰冷的金银珠宝里,藏着的线索正一点点拼凑出真相 —— 而身边这个总爱抢她小金库的男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她偷偷摸出袖袋里的令牌,将两半青铜拼在一起,桃花纹正好组成朵完整的花。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映得两人交握的手上都泛着金光,倒比那些金银珠宝耀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