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三十六章：齿轮
齿轮堡西区矿坑入口，巨大的粉碎机轰鸣如同永不疲倦的钢铁巨兽，将一车车暗红色的赤焰矿石碾碎成漫天红雾。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混合着硫磺的刺鼻、矿石粉尘的干燥和矿工汗水蒸发后的酸馊。监工们拎着缠绕电弧的短鞭或沉重的金属棍棒，如同秃鹫般在矿工群中逡巡，眼神凶狠。
林狩推着沉重的矿车，从昏暗的矿道深处走出。车上矿石堆得冒尖，品质上乘。他脸上覆盖着厚厚的红褐色矿尘，只露出一双冰冷的、毫无波澜的眼睛。每一次脚步都沉稳有力，但刻意控制着节奏，表现出蜕变境初期矿工应有的疲惫。
“卡洛！今天倒是麻利！”负责登记的监工叼着烟卷，斜睨着满满一车矿石，在记录板上划下一笔，随手丢给他一块硬邦邦的黑面包和一小块浑浊的下品源晶，“滚去吃饭！明天四车！”
周围的矿工投来混杂着麻木、羡慕和一丝嫉妒的目光。四车！这几乎是普通矿工一天的极限！
林狩接过食物和源晶，塞进怀里。他没有走向散发馊味的矿工棚区，而是推着空车，径直走向矿坑边缘堆放废弃矿渣的区域。那里，巨大的矿渣山如同连绵的黑色丘陵，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和某种化学残留的刺鼻气味。几个穿着更加破烂、气息微弱的拾荒者正佝偻着腰，在矿渣堆里翻检着可能有价值的金属碎片或未燃尽的劣质燃料块。
林狩将空矿车随意丢在一旁，身影如同融入油污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绕过几座巨大的矿渣堆。前方，一条被废弃车辆残骸和锈蚀管道挤压形成的、狭窄而污秽的小巷出现在眼前。巷口上方，一块用废旧电路板拼凑的、歪歪扭扭的牌子隐约可见——“旧零件巷”。这里是矿工和底层流民私下交易、交换信息、甚至购买违禁品的灰色地带。
巷子深处光线昏暗，地面流淌着黑色的油污和不明粘液。两侧是各种用铁皮、木板甚至报废车门搭建的简陋摊位。摊主大多面目模糊，眼神警惕。摊位上摆着千奇百怪的“货物”：锈蚀的枪械零件、沾着油污的金属义肢手指、颜色诡异的劣质药剂瓶、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矿石碎片、甚至还有几本封面模糊、用粗糙兽皮包裹的旧书册。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过期食物和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
林狩走到巷子中段一个相对冷清的摊位前。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裹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破毯子，脸上布满皱纹和油泥，一只眼睛浑浊，另一只则是一个粗糙的、用玻璃珠和金属丝拼凑的简陋“义眼”。他的摊位上东西不多：几块颜色更加浑浊暗淡的下品源晶、一小瓶粘稠的绿色劣质治疗药膏、几把锈迹斑斑的匕首、还有一本封面写着《碎石劲（残篇）》的破烂册子。
林狩的目光掠过那些垃圾，最终落在那几块源晶上。他掏出怀里那块还带着体温、监工刚发的下品源晶，又加上之前积攒的两块同样浑浊的晶体，放在油腻的摊位上。
“换。”声音沙哑，带着矿工特有的疲惫感。
干瘦老头浑浊的眼睛扫过三块源晶，又警惕地看了看林狩布满矿尘的脸和手，那只简陋的玻璃珠“义眼”似乎毫无生气。他枯瘦的手指如同鹰爪般瞬间按住源晶，塞进破毯子下面，然后从摊位下面摸出两块体积稍大、色泽稍显莹润些的下品源晶，推给林狩。
一比一点五的兑换率。坑人，但这是黑市的规矩。林狩收起两块稍好的源晶，没有停留，转身走向巷子更深处。
他的目标不是源晶，而是信息。
巷子尽头，一个由报废装甲运兵车车厢改造的“铺面”前，围着一小撮人。气氛有些紧张。一个穿着相对干净皮夹克的中年男人，正带着两个跟班，将一个身材瘦小、穿着矿工服的少年堵在角落里。少年脸色苍白，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
“小崽子！敢偷老子的货？”刀疤脸声音阴冷，手指戳着少年的额头，“包里的‘赤焰矿精’呢？交出来！不然老子把你骨头一根根拆了，丢进熔炉里当燃料！”
“没……没有！那是我……我爹的遗物！不是什么矿精！”少年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死死护着怀里的包。
“放屁！”刀疤脸的一个跟班一把扯住少年的头发，“老子亲眼看见你从17号矿道深处溜出来的！塌方那会儿！说！是不是在里面捡到好东西了？！”
周围的摊主和流民都冷漠地看着，没人敢上前。中年男人是旧零件巷的一霸，据说背后有点小关系，专门欺负底层矿工和拾荒者。
林狩的脚步停在人群外围，看着那个惊恐的少年，又落在中年男人身上。17号矿道深处？塌方？这少年……可能真看到了什么？或者，只是个被盯上的倒霉蛋？
“不给是吧？”中年男人狞笑一声，猛地扬起手，布满老茧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少年的面门！这一拳下去，以少年觉醒境的气息，不死也残！
周围的看客甚至有人闭上了眼睛。
就在拳头即将触及少年鼻梁的瞬间！
一只覆盖着厚厚矿尘、骨节分明的手，如同从虚空中探出的铁钳，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刀疤脸的手腕！
动作快如鬼魅！无声无息！
中年男人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冰冷的钢箍死死钳住！巨大的力量传来，他那足以砸碎石头的拳头竟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谁？！”中年男人又惊又怒，猛地转头！对上了一双冰冷得如同深渊寒潭的眼睛！林狩脸上矿尘覆盖，只露出那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眸子。他抓着中年男人的手腕，如同抓着一根枯枝。化生境中期的气息被他刻意压制在蜕变境巅峰左右，但那凝练如实质的力量和冰冷的杀意，却如同无形的冰水，瞬间浇灭了刀疤脸的凶焰！
“滚。”林狩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凿穿凝滞的空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中年男人脸上剧烈抽动，他想挣扎，想咆哮，但手腕处传来的恐怖力量让他毫不怀疑，对方只要轻轻一捏，自己的骨头就会粉碎！对方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愤怒或激动，只有一种看待蝼蚁般的漠然！这种漠然比愤怒更让他感到恐惧！
“你……你他妈……”中年男人色厉内荏，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林狩抓着他手腕的手指微微发力。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中年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剧痛让他差点跪倒在地！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吓得脸色煞白，握着匕首的手都在发抖，根本不敢上前！
林狩松开手，如同丢开一件垃圾。那中年男人抱着扭曲变形的手腕，痛得浑身抽搐，看向林狩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怨毒，却连一句狠话都不敢再说，在跟班的搀扶下，连滚带爬地挤出人群，消失在巷子深处。
人群死寂一片。所有人都用惊惧的目光看着林狩。那个瘦小的少年抱着帆布包，惊魂未定地看着林狩，嘴唇哆嗦着：“谢……谢谢……”
林狩视线扫过少年怀里的破旧帆布包，感知力如同微风拂过。包里只有几件破旧衣物和一小块颜色稍深、但能量波动极其微弱的赤焰矿石碎片，根本不是什么“矿精”。
只是个倒霉的猎物罢了。
林狩没有任何表示，转身，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等等！”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狩脚步微顿，侧头。声音来自那个报废装甲运兵车车厢改造的“铺面”里。一个身影从车厢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那人身材中等，穿着沾满油污但质地厚实的灰色工装，外面套着一件磨损的皮坎肩。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从手肘往下，整个前臂被一副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结构复杂、前端是巨大液压钳的机械义肢取代！液压钳的关节处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矿尘。他的气息沉稳凝练，赫然达到了化生境中期！脸上带着一道陈旧的疤痕，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正上下打量着林狩。
“好身手。”机械臂男人开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铁锈，带着金属的质感，“矿工？不像。”
林狩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没有任何退缩，也没有回答。
“我叫刘魁，”机械臂男人指了指自己那条液压钳手臂，“矿坑护卫队第三小队队长，他们都叫我‘铁手’刘。”他那只完好的左手随意地把玩着一块暗红色的、棱角分明的矿石碎片，碎片散发出微弱但精纯的火系能量波动。“刚才那小子包里的东西，是垃圾。但17号矿道深处……塌方那天，确实有点不寻常的能量波动残留。”他那只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林狩，“你是从里面出来的？”
林狩脸上矿尘覆盖下的肌肉没有丝毫变化：“塌方时，我在前面挖矿。听到动静就跑了。”声音沙哑麻木，和普通矿工毫无二致。
“前面？”刘魁那只机械义眼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似乎在进行某种扫描，“前面矿段，可挖不出这种效率。”他指了指林狩推来的那辆空矿车，又掂了掂手中那块蕴含微弱火系能量的矿石碎片，“还有……你身上，有股很淡……但很特别的‘干净’味道，和这矿坑的污浊格格不入。”
林狩心中微凛。这家伙的感知和判断力远超普通监工！但他依旧面无表情：“运气好，挖得快。味道？矿坑里除了灰就是汗，还能有什么味道？”
刘魁盯着林狩看了足足五秒，那只液压钳左手无意识地开合着，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齿，笑容里带着一种猎手发现有趣猎物的意味。
“是不是运气，挖没挖到东西，老子不在乎。”他那只锐利的眼睛扫过林狩布满矿尘但挺直的背脊，“小子，有把子力气，够狠，也够冷静。窝在矿坑里刨石头，可惜了。”
他上前一步，那只完好的左手从怀里摸出一个边缘磨损、印着齿轮与重锤徽记的金属牌，牌子上刻着“泰坦重工·外勤预备”字样。
“矿坑护卫队缺人手，尤其是能打的。”刘魁将金属牌抛给林狩，“拿着。明天这个时候，去西区三号装备库报道。通过测试，以后就不用在这鬼地方吃灰了。通不过……或者不来……”他那只液压钳左手猛地张开，又狠狠握紧，空气中发出“咔嚓”一声令人心悸的金属脆响！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林狩抬手接住金属牌。入手沉重冰冷，徽记带着磨砂质感。外勤预备？泰坦重工？
他没有立刻回答看着金属牌，又看向刘魁那张带着疤痕和审视的脸上。矿坑护卫队？虽然依旧是底层，但显然比矿工的身份高出不少！接触到的信息、资源、甚至……泰坦重工内部渠道的可能性，都远非矿坑可比！
风险与机遇并存。
“知道了。”林狩的声音依旧沙哑麻木，听不出喜怒。他将金属牌塞进怀里，推起空矿车，转身，身影重新没入矿坑入口弥漫的粉尘与黑暗之中。
刘魁看着林狩消失的背影，那只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微微眯起，液压钳左手无意识地开合着。
“卡洛……有点意思。”他低声自语，随手将那块蕴含微弱火系能量的矿石碎片捏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