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庚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沈易先继续道,声音带着愧疚:
“在此期间,为了能更快地在儒林中站稳脚跟,获得声望…
我与江南另一位儒学大家达成了协议。我…我将幼楚许配给他的儿子,两家结为姻亲。
他则助我在儒林中获得地位和支持…
因为他的儿子哪哪都不行,他家企图让幼楚嫁过去,帮扶他家,延续香火…”
白庚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带着一丝鄙夷:
“所以,你权衡再三,决定将幼楚‘卖’给人家,换取你在儒林的名声和地位,对吗?”
沈易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是…这一点,我对不起幼楚,我枉为人父!
但我…我当时被名利迷了眼,而且…我也是沈家族长,家族的兴衰…我没办法…”
白庚喝了口醒酒茶,语气平淡却带着锐利:
“你不是没办法,你只是在名声和女儿之间,选择了名声。
这是自私。
而现在,你看到幼楚阴差阳错,攀上了皇家这根高枝。
你不仅有了完美的借口可以堵住江南儒林那些人的嘴,推掉那门不情愿的婚事,甚至还可以借机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举家迁来京城,远离那些知道你底细、可能对你不利的旧识,同时还能借着‘公主之父’的身份,在京城重新开始,或许还能谋个一官半职。对吧?”
沈易先被白庚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心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颓然地点了点头,虽然看得出他内心并不想完全承认。
白庚冷笑一声:
“沈先生,你是真的虚伪啊。我本意只是想帮幼楚摆脱婚约,让她能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
没想到,最后你倒成了最大的受益者了。”
沈易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
“殿下明鉴!沈某…沈某不敢有此妄想!请殿下莫要怪罪!”
白庚看着他这副样子,叹了口气。
说到底,这是沈幼楚的亲爹,而且看起来也并非无可救药。
他挥挥手:“起来吧。只要你从今往后,不再勉强幼楚做她不愿意的事,不再动那些歪心思,安安分分做你的学问,你那些破事,我可以不管。
但你要记住,若你来了京城后,敢仗着幼楚这层关系胡作非为,或者再利用她,我保证,让你在京城,不,在整个南靖,都再无立锥之地!”
沈易先如蒙大赦,连忙磕头:
“沈某遵命!多谢殿下宽宏!”
白庚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说到用到你的地方,现在还真有一件。”
沈易先立刻抬头,眼神带着询问:“殿下请讲!”
白庚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想不想…再次名扬天下?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
沈易先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更多的是疑惑:“殿下但说无妨!”
白庚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想法:
“我准备…在有生之年,逐步推进,让女性也能入朝为官,读书明理,抬高女子地位。
你,用你在儒林的影响力,帮我把这种思想传播出去,或者,帮我想想,该如何去做,才能减少阻力,甚至…让它成为可能。”
沈易先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啊???殿下!这…这…这么做,我会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的!
会被那些老古板骂死的!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白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不是我的事情。我帮你摆脱了一直限制你的江南儒林,给了你一个在京城重新开始的机会,甚至默认了你借幼楚身份行方便之事。
你,难道不该为我,为这天下,做点真正有意义的事情吗?”
沈易先脸色变幻不定,内心显然在天人交战。
最终,他一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
“殿下…不瞒您说,提高女子地位,让有才学的女子也能施展抱负…这个想法,沈某…沈某年轻时也曾主张过!
只是后来…罢了!此事…此事干系重大,请容沈某回去,好好想想,筹划一番!”
白庚满意地点点头:
“行,那这件事,我就先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处理完沈易先这边,白庚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襄子:
“襄子先生,您陪沈先生前来,想必…也不单单是为了作伴吧?有何指教?”
襄子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挠了挠他那头白发,仙风道骨的形象有点崩塌,干笑两声:“这个…确实有点事情要麻烦殿下。”
白庚看向沈易先:“沈先生,方便吗?”
襄子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无妨。”
白庚做了个请的手势:“襄子先生但说无妨。
毕竟您送来了萧羽这个‘大才’,中书省要是没她帮忙,我大哥非得把我拴在那里不可。这份‘人情’,我得记着。”
襄子站起身,对着白庚,竟是深深一躬,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
“殿下!老朽…老朽恳请您,帮帮忙,劝劝萧羽那孩子,让她…让她打消那些…劝进的想法吧!
别再琢磨怎么辅佐您当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