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挂梢头。
白庚被暮雨柔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梁王府,身后跟着同样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沈幼楚和徐可依。
他醉眼朦胧,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还在回响着今晚那混乱又温馨的“家宴”场面。
“殿下,”福伯迎了上来,面色有些古怪,“府里…来客了。”
白庚打着酒嗝,大手一挥,舌头都有些打结:
“这么…这么晚了…谁…谁来拜访我?
我记得…欠的钱…嗝…都还清了啊?
难道…是工头又来要工钱?
不可能…柳青说都结清了…”
福伯连忙解释:“呃…殿下,倒不是来要钱的。”
白庚晃着脑袋,努力聚焦视线:
“那…那是来干嘛的?总不会是…来给我送钱的吧?我白庚…人缘还没好到那份上…”
福伯低声道:“是…是来找您要人的。”
“要人?!”
白庚声音拔高,带着七分醉意三分荒唐,
“我…我拐卖谁了?!我白庚行事光明磊落…呃…至少现在光明磊落!”
福伯描述道:“看样子是两位读书人,一个老先生,一个中年人,气度都不凡。”
白庚一听,酒醒了两分,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读书人?要人?怎么个事?让我看看怎么个事!”
他挣脱暮雨柔的搀扶,努力挺直腰板,摆出王爷的架势,虽然有点晃,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内,烛火通明。
一位须发皆白、眼神却透着精明的老者,与一位身着儒袍、面容严肃、自带一股学究气的中年人正在低声交谈。
见白庚进来,两人立刻起身,恭敬地长揖一礼:
“草民\/山人,拜见梁王殿下。”
白庚正准备开口问“你们要找谁”,他身后的萧羽和沈幼楚几乎同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爹?\/师傅?”
白庚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了不少!
他立刻反应过来,那老者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纵横家襄子,而那位儒雅中年人,想必就是名满天下、沈幼楚那位“逼她嫁人”的父亲,儒学大家沈易先了!
白庚对文化人向来是尊重的,虽然他经常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聪明话,赶紧拱手还礼,语气客气:
“原来是襄子先生和沈先生大驾光临,失敬失敬。
不知两位先生深夜到访我这梁王府,所为何事?”
他刻意忽略了“要人”这个话题,先装个傻。
襄子呵呵一笑,一副仙风道骨、超然物外的模样,将皮球踢了出去:
“殿下,老朽今日只是陪沈先生前来,您还是问沈先生吧。”
沈易先上前一步,姿态放得很低,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殿下,在下是来接小女幼楚回家的。
这丫头顽劣,年前不告而别,离家出走,家中长辈甚是挂念。
眼看年关将近,合家团圆之时,她却在王府叨扰,实在过意不去。
故此深夜来访,想接她回去。”
白庚闻言,摆了摆手,语气真诚:
“沈先生言重了,不叨扰,一点都不叨扰。幼楚姑娘天真烂漫,性子直率,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她,她在王府住得也很开心。”
一旁的沈幼楚立刻撇撇嘴,大声道:“我不回去!”
沈易先眉头一皱,带着父亲的威严看向沈幼楚:
“幼楚!休得胡闹!你在梁王府一直打扰别人,成何体统!赶紧跟我回去!”
沈幼楚叉着腰,毫不退缩:
“我回去干嘛?我离家出走为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因!
我才不回去嫁那个我见都没见过的人!”
沈易先脸色一沉,语气加重: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任性!这件事由不得你!
除非…除非皇帝陛下发话,否则,你必须跟我回去!”
他本意是想用“皇帝”来压人,表示此事绝无转圜余地。
没想到沈幼楚闻言,非但不惧,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沈易先:
“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老头!你还真说对了!还真的得经过皇帝同意才能带我走!”
沈易先被女儿这“大逆不道”的话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你!你这丫头!我就说让你平时多读点圣贤书!也不至于现在在此胡言乱语,说出如此混账话!”
沈幼楚学着今天酒桌上白宪教她的架势,昂起小脑袋,努力做出威严的样子:
“不好意思!请你对本公主说话放尊重一点!”
沈易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公主?你在说你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