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城外仍有士兵在沉默地打扫战场,收殓遗体。
萧羽不知何时也站在这里,望着远方。
“殿下,您来了。”萧羽轻声道。
白庚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沙哑:
“萧羽,你说,那个位置……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是不是注定要用这么多鲜血和性命来堆砌?”
萧羽沉吟片刻,答道:“殿下,古往今来,大部分情况下……是的。”
“呵,”白庚苦笑一下,“那些整天把‘爱民如子’挂在嘴边,却踩着尸山血海往上爬的人,是不是特别虚伪?”
萧羽摇头:“殿下,此言或许有些绝对。
有一种方式,叫做‘以战止战’。
就像我们与北齐,只要天下未能大一统,战乱便永无休止。
即便有暂时的和平约定,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脆如薄冰。”
“大一统就没有战争了?”白庚反问。
萧羽坦然道:“只能说,天下一统之后,大规模的战事会减少,百姓能获得更长的喘息之机。
内部的纷争或许仍在,但总好过国与国之间无休止的征伐。”
白庚望着城外朦胧的夜色,叹道:
“今日这区区褚圻攻防,已是如此惨状。
史书上那些寥寥数语描述的‘大战’‘血战’,真不知是何等的人间地狱。”
“殿下能有此悲悯之心,是百姓之福。”萧羽由衷道。
白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罢了,这些道理太大,不是我一时半刻能想通的。我先回去了。”
他转身欲走,萧羽却在他身后郑重说道:
“殿下,倘若当世真有人能完成一统大业,且将百姓真正放在心上的,萧羽愚见,唯有殿下您或可做到。
若殿下真有此心,无论您是否志在九五,萧羽必倾尽毕生所学,竭诚辅佐!”
白庚脚步顿了顿,沉默良久,最终轻声道:
“我知道了。一起……努力吧。” 说完,缓缓走下城墙。
他没有表示自己对皇位的渴望,但也没有反驳萧羽的话。
萧羽看着白庚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低声自语:
“师傅,师兄,你们或许都算错了。
这世上,恐怕真有欲登帝位是为了兼济天下之人。
我劝进多时未果,没想到,竟是这般惨烈的景象,让他初萌此念。”
白庚刚回到卧房门口,柳青就火急火燎地跑来:“大哥!睡了吗?”
白庚拉开门:“没睡,怎么了?”
柳青脸色发白,压低声音:“全……全死了!”
白庚一愣:“什么全死了?”
“大牢里那些江南士族的叛贼!蔡维奇、栾迭云、钟宏治他们……全都在牢里上吊自尽了!”
白庚瞳孔一缩:“所有人?集体上吊?”
“对!现场看起来就是这样,但这太蹊跷了!要不要彻查?”柳青急道。
白庚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干的。”
他语气转冷,“柳青,你去告诉那些剩下‘识时务’的江南士族,别以为耍这种杀人灭口、死无对证的小把戏就能高枕无忧。
本王念在他们及时‘投诚’,之前的污点可以不再深究。
但往后该如何做,让他们自己好好掂量!”
他的意思是,反正这些核心叛乱分子也难逃一死,幕后的人清理门户,他暂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剩下的江南士族必须善待那些被“自杀”者的家眷,并且要彻底安分下来。
柳青心领神会,立刻去办。
然而江南士族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莫廷晟便带着一众幸存的江南士族代表前来,态度恭敬甚至带着一丝狂热地表态:
“王爷你看,这事闹得,我就知道瞒不住你。”
郝仁也急忙附和说:“王爷真是明察秋毫!我等感激不尽!”
另一位江南士族也说到:“王爷的意思我们懂。~”
江南士族一起下拜:“日后王爷若有所需,江南士族必鼎力支持,万死不辞!”
这话里的潜台词,几乎是明确支持白庚更进一步了。
白庚:“......。”
你们要是真懂都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白庚道:“他们毕竟之前是朝廷重臣,还是名门望族,死者为大,好好照顾他们家人。”
郝仁点头:“我懂,殿下,保证做得干净以除后患!”
白庚:“我尼玛!你可别分析了!就特么字面意思!”
又解释了一番后,江南士族才明白原来不是要灭口。
一个个有说着王爷仁慈,走了。
房间里,暮雨柔听完白庚的处理方式,轻声说:“你变了。”
白庚挑眉:“嗯?变哪了?”
暮雨柔走过去,双手捧住他的脸,仔细端详着:
“你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想着‘还债’的愣头青了。”
白庚嘿嘿一笑,露出些许往日的傻气:
“这大半年,大家好像都变了不少。除了柳青,在抽象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柳青:你分析分析为什么呢?)
暮雨柔笑道:“你刚才下命令的时候,要是表情再严肃点,就更像霸道王爷了。”
白庚笑道:“在家里还端着架子多累啊。
再说了,我在外边也没装啊,一直走的都是抽象路线。”
暮雨柔:“……” 这话她竟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