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跪着的柳如烟脑子飞快转动,她已经大致捋清了事情的起因经过,深知自己刚才的行为极其出格,必须赶紧把自己摘出来,还能顺便卖个人情。
她立刻抬起头,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勇敢:“陛下!民女有话要讲!”
白穆看着她就有点不顺眼,比不上沈幼楚那丫头看着干净爽利,但他也想知道这丫头能说出什么花来,便沉声道:“讲!”
柳如烟逻辑清晰,语速飞快:
“回陛下!民女今日本想向梁王殿下敬酒,无意中听见莫相与莫公子低声交谈,言语间似乎提及给梁王殿下…下药之事。
民女心中惊恐,又见一名小公公以陛下的名义将梁王殿下叫走,生怕殿下遭遇不测,便急忙跟了上去。
到达假山后,民女见殿下神色有异,想到殿下可能已然中药,救殿下心切,加之…加之民女一直心仪殿下,情急之下,才…才下意识做出那般…轻薄孟浪之举,只想帮殿下…缓解…药效…民女知罪!
愿陛下恕罪!”
她说完,重重磕下头去,肩膀微微颤抖,演技堪称一流。
白穆看向白庚:“庚儿,是这样吗?”
白庚此刻也冷静下来,迅速权衡利弊。
柳如烟虽然可恶,但柳家目前还算站在他这边,不能把事情做绝。
他立刻顺着话头,露出一副后怕和尴尬的表情:
“回父皇…柳…柳姑娘她…她确实问过儿臣是否发热、口渴、难受…儿臣当时酒意上头,又被假山石撞到伤口,疼痛惊慌之下,脚下不稳,不慎扑倒了柳姑娘…
可能…可能这才让柳姑娘产生了误会,以为儿臣…呃…药效发作了…儿臣也有不是。”
他巧妙地把“用强”变成了“意外扑倒”,把责任揽过来一部分。
白穆冷哼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既如此,朕恕你无罪,起来吧。”
他目光如电,猛地射向瘫在地上的莫廷晟,
“莫相!现在,你来给朕解释解释?!”
莫廷晟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猛地爬起来,激动地大声反驳:
“陛下!无稽之谈!纯属无稽之谈!老臣为何要给梁王下药?
这分明是有人蓄意挑拨老臣与梁王之间的关系!其心可诛!陛下明鉴啊!”
他坚决不能承认!
白穆又看向还在那抽抽搭搭、整理衣冠的惠妃:
“惠妃!你又是怎么回事?”
惠妃偷偷看了一眼面目狰狞的莫廷晟,吓得一哆嗦,决定咬紧牙关,死扛到底,哭诉道:
“陛下…臣妾…臣妾只是在御花园赏月,谁知这莫公子突然就如疯魔般扑了过来…臣妾…臣妾也是受害者啊陛下!呜呜呜…”
白穆气笑了:“哦?照你们这么说,你们都是受害者了?
那那个假传朕旨意,叫梁王出去的小太监呢?!给朕带上来!”
这时,一个侍卫慌张地跑进来禀报:
“启禀陛下!属下等在井中发现一具溺毙的小太监尸体,经查…正是先前引梁王去御花园的那人!”
死无对证!
白穆冷笑连连:“柳如烟指认是你莫相下药,莫相你说有人挑拨离间?
呵,司空郝仁更是了不得,离得老远,看都没看清就一口咬定是梁王淫乱后宫!
郝仁!你作何解释?!”
司空郝仁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是臣…是臣老眼昏花!看错了!臣该死!臣该死!”
“老眼昏花?”
白穆声音冰寒,
“既然老眼昏花,不堪驱使,那还留在朝中做什么?即日起,革去一切官职,回家养老去吧!”
郝仁如遭五雷轰顶,瘫软在地:
“啊?!陛下!臣…” 完了,他彻底成了弃子。
白穆又看向面如死灰的莫廷晟,语气森然:
“莫相,看来你也老了啊,连这等粗浅的奸计都能中,是不是…也该回府好好休息,颐养天年了?”
莫廷晟浑身一颤,他听懂了白穆的潜台词:
是现在自己体面辞职,还是等我彻查到底,让你身败名裂、甚至牵连家族?
别给脸不要脸!
他心中滴血,却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颤抖着拱手,声音干涩:
“陛下…教训的是…老臣…老臣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明日…明日便上表乞骸骨…”
白穆这才微微颔首,一副“朕很宽容”的样子:
“嗯。既然如此,那此事便明了了。
定是那小太监,或因私怨,或受人指使,妒恨梁王,意图下药陷害,却阴差阳错,下错了人,害了莫公子,惊了惠妃,引得一场误会。就这么结了吧。”
白庚在一旁听得心中一片恶寒。
他这皇帝老爹,肯定知道幕后主使就是莫廷晟,却硬是能把这惊天阴谋轻描淡写地归结于一个死太监的“私人恩怨”,还顺手罢免了郝仁,逼退了莫廷晟,将此事变成了制裁江南士族的一把利刃!
这政治手腕,真是…恐怖如斯!
然而,莫廷晟并未完全绝望。
他挣扎着站起身,眼中闪烁着最后疯狂与不甘的光芒,朗声道:
“陛下!老臣告老还乡之前,还要以这残躯,向陛下再参两本!
揭露梁王殿下真正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