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一群江南士族的官员围住了莫廷晟。
蔡维奇急切地道:“莫相!方才明明是个好机会!为何就此作罢?那白庚罪证确凿!”
郝仁也道:“是啊莫相!只要咬死他开设妓院、坑害兄长,就算不能彻底扳倒他,也能让他脱层皮!”
栾迭云摸着胡子:“老朽也觉得可惜了。”
莫廷晟看着这群沉不住气的同僚,自信地甩了甩头,尽管头发已经没几根可甩,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急什么?你们一件事一件事地参,效果不痛不痒,如同隔靴搔痒。
要懂得…把事合在一起,攒成一个大大的雪球,看准时机,猛地砸过去!
到时候…哼,就算他有通天之能,也插翅难飞!”
栾迭云眼睛一亮:“莫相的意思是…难道您已经准备好了?”
莫廷晟露出一个老谋深算的笑容,压低声音:
“诸位,今日晌午,都到老夫的别院一聚。
老夫跟你们详细说一下,明晚的中秋宫宴…该怎么安排。
这一次,我要让咱们的皇帝陛下,好好尝尝…什么是不得不忍痛断臂的滋味!”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仿佛已经看到了明日宫宴上,白庚乃至白穆狼狈不堪的场景。
翌日,下朝的钟声悠扬荡开,柳明与董允之两位老臣并肩而行,讨论着今早梁王府的下人们对他们说的事情。
一路无话,抵达梁王府时,却见一人已在门口翘首以盼,竟是文华殿大学士路清杰。
“路学士?”
柳明诧异道,“您也是被梁王殿下请来的?”
路清杰一见二人,双眼顿时迸发出堪比正午骄阳的热烈光芒,激动得山羊胡都微微颤抖:
“柳大人!董大人!巧矣,巧矣!
今早王府来人,言道王爷有意兴建一所学院,广纳平民子弟,授以文武百工之艺!
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壮举啊!
老夫闻之,心潮澎湃,特来与王爷细细商讨!二位大人莫非也是……”
董允之捻着胡须,点头接口:
“正是。我与柳侍郎也接到了殿下邀约。
除了路学士所说的大学,殿下似乎还想筹建一个福利院,用以收容孤寡幼童。”
路清杰闻言,更是抚掌赞叹:
“妙啊!悲悯天下,教化万民!王爷此举,越来越有古之贤王风范矣!天佑我大靖,得此麒麟儿!”
柳明在一旁听得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心里自嗨:
“贤王?我们梁王是要做仁宗的人!”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转转。
三人被引至白庚新收拾出来的书房。
一进门,眼前的景象就让三位见多识老臣瞬间石化,目瞪口呆。
只见他们的梁王殿下,正光着上身,以一种极其怪异且不雅的姿势趴在宽大的书桌上,后背袒露,皮肤上涂着一层亮晶晶、绿油油的膏药,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王…王爷…您这是…?”
路清杰学识最广,也没见过哪位亲王是这般接待客人的,舌头都有些打结。
白庚艰难地扭过头,脸上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啊,没事没事,诸位不必大惊小怪。
明日不是宫宴吗?本王这背上旧伤未愈,行动不便。徐太医给了个偏方,说是能加速结痂,保证明天能活蹦乱跳……就是姿势得保持这样,药效才最好。
咳,失礼了,失礼了,你们随便坐,千万别客气!”
三人面面相觑,强忍着笑意和震惊,小心翼翼地寻了座位坐下,眼神却总忍不住往那涂满绿膏药的背上瞟,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还是白庚率先打破沉默,清了清嗓子,开始阐述他宏大的构想:
面向平民的综合大学,分设文科、工科、理科;
以及收容孤儿的福利院。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
三位老臣很快从最初的震惊和赞叹中冷静下来,开始泼冷水…哦不,是提出建设性意见。
柳明捻着胡须,眉头紧锁:
“王爷,您的悲悯之心,臣等感佩。
只是…京城内外孤儿数量庞大,绝非一两所福利院能够容纳。
再者,若福利院条件过好,恐有刁钻父母,故意弃养孩童年,待其长成,再行认领,岂不成了帮人白养孩子?此漏洞不得不防啊。”
路清杰也紧接着发言,他对大学计划忧心忡忡:
“殿下欲开办大学,分文、工、理三科,想法极好!
然则…天下读书人寒窗苦读,所求无非是科举正途,光宗耀祖。
这工科、理科,恐难以吸引生源啊。无人来学,岂非空楼一座?”
董允之则更关注实际落地问题,他环视了一下这间书房,苦笑道:
“殿下,且不说生源与管理难题,单说这大学场地…
您方才说想暂设于梁王府内?
恕老臣直言,陛下那一关,恐怕就过不去。
亲王府邸私设学府,收纳平民,于礼制不合,易惹非议啊。”
白庚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我就是有这么个想法雏形…觉得是好事就该做。
具体怎么实施,会遇到这么多麻烦…
所以才请三位大人来帮我参详参详,敲定个具体的章程嘛!”
于是,书房内很快陷入了热烈的讨论,主要是三位老臣在讨论,白庚主要负责趴在桌上点头、摇头、偶尔插一句“这个好!”或者“那怎么办?”。
三人引经据典,争论不休,时而抚掌称妙,时而摇头叹息。
最终,三位老臣达成初步共识:
想法绝佳,但需从长计议,细化规则。
他们答应回去后各自细细思量,过几日将一份详尽的可行性计划书呈给白庚。
眼看日头偏西,明日还有宫宴大事,三位老臣便纷纷起身告退。
白庚也不好意思再多留他们,只能保持着滑稽的姿势,连连道谢:
“有劳三位大人!多谢多谢!慢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