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姐的电话刚挂断，大番薯正坐在培训室后排翻看新一版项目进度表。他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眉头慢慢皱起来。昨天还热火朝天讨论接口逻辑的小组，今天只有三个人在线，连一向最积极的小林都没回消息。
他点开小林提交的文档，快速扫了一眼代码注释，发现几处写着“后续交接安排”“入职流程待确认”。这种话不该出现在公司内部文档里。他又调出系统记录，发现这人最近两周晚上都没参加复盘会，群里的发言也少了大半。
大番薯把平板扣在桌上，起身往外走。路过茶水间时听见两个实习生低声聊天：“听说小林要去星辰科技了？”“可不是嘛，那边给双倍薪资，还能直接进核心组。”
他没停下，径直走到技术部找秦先生。那人正戴着耳机调试服务器，肩膀一耸一耸地哼着歌。
“别唱了。”大番薯一把扯下他的耳机，“小林是不是被人挖角了？”
秦先生愣住：“你咋知道的？我昨天撞见他在楼下咖啡厅跟个西装男说话，手里还拿着份文件，封面上印着‘星辰科技’。”
“果然是他们。”大番薯一拍桌子，“上次招聘会上就盯上咱们的人，现在敢动手动脚了。”
“你要拦？可人家开价高，合同都快签了。”秦先生耸肩，“咱总不能绑人吧。”
“不靠绑，靠谈。”大番薯转身就走，“你一会儿去那家咖啡厅坐着，装作等人，听清楚他们聊啥。我先回培训室等小林。”
不到半小时，小林推门进来，脸色有点发紧。大番薯正在改ppt，抬头看了他一眼：“迟到了八分钟，说说为啥？”
“路上堵车。”
“从宿舍到这儿十五分钟，你走了四十分钟？”大番薯冷笑，“还是说，你在等别人给你发offer？”
小林一下子僵住。
“我不怪你动心思。”大番薯把平板推过去，“星辰科技开出的条件我都查了，年薪三十万，岗位定级p6，三个月转正，外加海外轮训机会。够诱人吧？”
小林低头不说话。
“但他们没告诉你，那边加班是常态，年假要审批三次，项目失败全员降级。你进去是个新人，谁给你撑腰？”
“可……至少有机会。”
“我们没机会？”大番薯站起身，“上周你提的那个缓存优化方案，已经被用在citywell Link主干道测试上了。陈小姐亲口说的，只要跑通，署名权归你。这还不算机会？”
“可待遇差太多了。”
“我现在给不了三十万。”大番薯直视着他，“但我能让你的名字出现在公司下一代系统的架构图上。你能带走的不只是工资，是你写的每一行代码。”
小林抬起头，眼神有点动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大番薯语气放低，“换是我，有人拿钱砸过来，我也得掂量。但你要想清楚，你是想去一个地方当螺丝钉，还是留下来，亲手搭一台属于自己的机器。”
小林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这样。”大番薯打开一份文件，“这是我刚做的青年骨干计划草案。第一批人选名单里有你。接下来半年，你会轮流参与三个重点项目，直接向管理层汇报进展。年底评估合格，自动进入储备干部池。股权激励虽然还没落地，但通道已经开了。”
“真的？”
“我骗你干嘛？”大番薯笑了，“你以为我天天开会就是为了听人打哈欠？我在争你们的位置。”
小林沉默了很久， finally 问：“那……星辰那边怎么办？”
“你自己去说。”大番薯递过手机，“现在就打，推掉见面会。然后回来，把文档里那些‘交接’‘入职’全删了。咱们还有三天就要交第一阶段报告。”
小林接过手机，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几秒，点了拨号。
大番薯没再看他，转身打开投影仪。墙上的ppt翻到下一页：**人才培养进度·第3周**。他拿起笔，在“风险预警”那一栏画了个叉。
傍晚，秦先生溜达回来，往椅子上一瘫：“嘿，那西装男挺狠啊，许诺一年升两级，还给配股。”
“结果呢？”
“小林没出现。”秦先生咧嘴一笑，“那家伙等了四十分钟，最后把咖啡泼在地上走了。”
“活该。”大番薯哼了一声，“下次让他们来挖人，先问问自己有没有护城河。”
两人正说着，培训群里弹出一条消息：小林上传了修改后的文档，标题改成《接口优化V3.1——支持动态负载分流》。下面附了一句备注：**今晚八点，会议室见，我把新模型跑一遍。**
秦先生看了一眼，扭头问：“你真打算让他上汇报会？”
“当然。”大番薯回复完消息，合上电脑，“下周评审，他主讲。”
“不怕他到时候又动摇？”
“动摇正常。”大番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人都会动摇。关键是有人愿意在他摇的时候，伸手拉一把。”
他走到窗边，外面天已经黑了，培训楼只有几间屋子亮着灯。他掏出手机，给陈小姐发了条消息：**小林的事解决了，新人状态回来了。**
对方过了几分钟才回：**嗯，辛苦。**
他收起手机，正准备走，突然想起什么，又打开邮箱，起草了一份新文件：《关于建立季度成长对话机制的建议》。标题写完，他顿了顿，在副标题加上一行字：**让想走的人，愿意留下来说句话。**
第二天早上，大番薯抱着文件夹走进会议室。几位高层已经落座，老赵坐在角落嗑瓜子，见他进来冷笑一声：“又来画饼？”
“不是饼。”大番薯把材料分发下去，“是菜单。以后每季度，年轻员工可以选一位高管吃饭，想问啥问啥，公司报销。”
“荒唐！”老赵拍桌，“让他们打听薪资机密？”
“怕被问，就别做亏心事。”大番薯不慌不忙，“我还建议开放高管例会旁听席，每次抽三个名字。另外，设立创新提案奖，每月评选一次，奖金五千起步。”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主管人力资源的女士翻完材料，抬头问：“你打算拿谁的钱发奖？”
“从培训预算里切一块。”大番薯说，“省下的外包咨询费就够。而且，留一个人的成本，比招一个新人低多了。”
有人点头，有人沉思。最终，负责人敲了敲桌子：“试行半年。要是没效果，全撤。”
散会后，大番薯走在走廊上，手机震动。是小林的消息：**我已经跟星辰那边说了，不去了。新的分流模型跑通了，要不要现在演示？**
他回了一个字：**来。**
培训室门口，小林抱着笔记本站在那儿，眼睛有点红，但背挺得很直。
大番薯推开门，侧身让他进去。屋里灯光亮起，投影仪启动，白板上还留着昨天的流程图。
“讲吧。”他说，“从头开始。”
小林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声音不大但很清楚：“我们原来的缓存策略有个问题，就是数据更新延迟高。我改用了事件驱动模式，只要前端有变化，立刻触发同步……”
大番薯靠在墙边听着，时不时点头。当他看到模型运行结果时，嘴角微微扬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敲了两下。
门开了一条缝，秦先生探进头：“哎，那个星辰科技的家伙又来了，在楼下大厅等着，说要见你。”
大番薯看着小林。
小林的手指停在触控板上，屏幕上的曲线还在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