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员走了,屋里安静下来。老夫子走过去把包裹拆开,里面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婚纱,还有一对香槟瓶,贴着红纸剪的双喜字。纸条上写着:祝新人百年好合。
大番薯凑过来摸了摸婚纱袖子:“哎哟,这料子旧是旧了点,但挺干净的。”
老夫子没说话,低头看着那张纸条。过了几秒,他抬头对保洁阿姨说:“钱的事,咱们换个办法。”
保洁阿姨正把合同往内衣口袋里塞,听见这话手顿了一下:“还能有啥办法?我今晚就得去亲戚家一圈圈问。”
“不用你一家家跑了。”老夫子掏出手机,“咱们不借,也不求,咱们自己挣。”
秦先生是半小时后到的。他骑着那辆掉了漆的自行车,车筐里还放着半袋米,说是刚从老家带回来的。人一进门就问:“听说场地搞定了?”
“搞定了。”老夫子把情况说了,“五千块租下来,位置也行,就是其他开销加起来还得差七千左右。”
秦先生听完,一拍大腿:“这事简单,办个义卖!”
“我也这么想。”老夫子点头,“社区里不少人受过咱们帮忙,这时候拉一把,应该有人响应。”
“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秦先生掏出老年机,“退休教师协会那边我熟,隔壁小区的广场舞队也能拉几个摊位过来。”
当天下午,社区公告栏就贴出了告示:为支持王阿姨儿子婚事,特举办爱心义卖活动,所得款项全部用于婚礼支出,账目公开可查。
第二天早上,活动楼前的小广场已经摆好了桌子。最前面挂着一条横幅,是秦先生亲手写的:透明管理,欢迎查验。
第一个捐东西的是楼下修鞋的老李。他拎来一筐手工布鞋,说是他老伴做的,一共十二双,不要钱,全捐。
接着是三楼的张婶,抱来两床新被子,说是她女儿出嫁剩的,压箱底三年了,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再后来,连平时不爱出门的陈老师都来了,拿了个木盒子,里面是二十多个旧搪瓷杯,印着“先进工作者”字样。
“这些都是我当年攒的。”陈老师笑着说,“现在没人要了,放这儿说不定能换点钱。”
摊位越摆越多,到了中午已经有十二个。有人卖小吃,有人卖旧书,还有人现场写春联收五块钱一幅。
老夫子站在一旁记账,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每笔收入都当场登记。秦先生则在各个摊位间走动,时不时帮人吆喝两句。
“来看看咯!纯手工辣酱,一瓶十块,买两瓶送小咸菜!”
“旧玩具九成新,小孩玩两天就不稀罕了,便宜出!”
人群渐渐围上来,有老人带着孙子孙女来淘便宜货,也有年轻人专程过来捧场。
眼看气氛越来越热闹,老夫子刚松了口气,手机震动了一下。
金手指弹出提示:检测到三名可疑人员于凌晨四点十七分接近活动现场,行为轨迹异常,疑似破坏预兆。
他立刻起身,绕到后巷查看。果然,三个摊位上的商品被人泼了油,几件手工毛衣沾满污渍,没法卖了。旁边两个空椅子,志愿者没来。
老夫子调出监控记录,把三个人的照片截下来,发进社区群:这三位今早出现在现场附近,不是居民,也不是报名志愿者,请大家注意。
不到五分钟,群里就有人回应:认得其中一个,是老赵装修公司叫来的临时工,上周还在小区贴过小广告。
消息一出,立刻炸了锅。
“我就说怎么突然冒出几个生面孔!”
“原来是有人不想让这事成!”
“太缺德了,人家结婚关他们啥事!”
秦先生听到动静赶过来,看了眼被毁的摊位,二话不说骑上自行车就往街口跑。二十分钟后,他带回三家商铺老板,主动补上了受损货物。
“我们捐十斤面粉!”
“炒货店支援五包瓜子!”
“我家餐馆做凉菜,现做现送!”
与此同时,几个孩子被组织起来,在广场中间唱起了歌。虽然跑调严重,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气氛反倒比之前更热。
到了傍晚收摊,老夫子和秦先生坐在台阶上算账。
“现金六千八百二十三,微信收款三百七十,再加上之前零散捐款,总共七千五百九十一。”秦先生念完数字,咧嘴笑了,“够了,还多出一点。”
老夫子把最后一笔划进本子,合上封面。
这时保洁阿姨走过来,手里抱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布袋。她一句话没说,只是把袋子递到老夫子面前。
打开一看,里面是整整齐齐的钞票,最大面值一百,最小是五块,有些边角都磨毛了。
“这是我今天借到的。”她声音有点抖,“一千二百块,还不够多……但这是我能拿出来的全部。”
老夫子没接钱袋,而是把账本递给她:“您看看这个。”
她戴上老花镜,一页页翻。看到最后总额时,手停在纸上。
“这……这么多?”
“全是大家凑的。”老夫子说,“您不用再借钱了。”
她抬起头,眼睛红了:“可这些钱……都是别人辛辛苦苦赚的……”
“但他们愿意给。”秦先生插话,“您还记得去年冬天吗?您每天天没亮就扫雪,连我们楼道口都清干净。老刘摔跤那次,还是您背着他去的医院。现在轮到我们帮您了。”
她低下头,手指紧紧捏着钱袋边缘。
周围的人陆续围过来。有人拍拍她的肩,有人递来一杯热水,没人说话,但站得很近。
老夫子把装钱的布袋重新系好,交到她手里:“婚礼的钱齐了。接下来,咱们准备别的。”
她双手接过,抱在胸前,像是怕弄丢了。
秦先生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明天我联系音响师傅,看能不能先赊设备。”
“我去找厨师。”老夫子说,“社区食堂的刘师傅做过婚宴,价格公道。”
“衣服呢?”有人问。
“婚纱有了。”老夫子指了指屋里,“刚才那个包裹里的,洗干净就能用。”
“那新郎西装?”
“我衣柜里有套新的。”秦先生说,“一次没穿过,标签都还在。”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铃声。一辆共享单车停在广场边上,骑车人摘下头盔,是个年轻女孩,手里拎着个塑料袋。
她走到人群前,把袋子放下:“我妈让我送来的,说是礼服店打烊前剩下的布料,能改两件衣服。”
打开一看,是红蓝两色的缎面,还带着裁剪痕迹。
“她说……结婚是大事。”女孩笑笑,“别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