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
老夫子看了眼时间,九点整。他站起身,顺手把终端收进外套内袋,屏幕上的追踪红点还在缓慢移动,刚离开城东共享办公区,正往这边来。
“来了。”他说。
陈小姐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那本刚打印出来的《孕期守护手册》,听见声音抬了抬头。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老夫子走到门口,打开门。
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女人站在外面,提着个印有某孕产中心标识的公文包,头发扎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标准微笑。
“您好,我是林老师,约了今天上午来做营养评估。”
老夫子侧身让她进来,“等你很久了。”
女人走进屋,脚步很稳,目光扫过客厅布局,最后落在陈小姐身上,眼神微动。
老夫子不动声色,指尖在袖口轻点两下,金手指瞬间启动生物电场比对。三秒后,系统弹出提示:【面部肌肉活动模式与注册头像匹配度低于41%,存在长期伪装特征】。
他又看了一眼地毯下的感应阵列反馈——背包夹层里有信号源,频率和昨晚尝试入侵的端口一致。
果然是冲着数据来的。
“林老师是吧?”老夫子倒了杯茶递过去,“坐。”
“谢谢。”女人接过茶,放在茶几上,没喝。她打开公文包,拿出平板电脑,动作利落,“我们先做个基础问卷,了解下目前的身体状况和饮食偏好?”
“可以。”老夫子点头,“不过我太太最近有点累,别问太久。”
女人愣了一下,“您太太?”
“嗯。”老夫子自然地牵起陈小姐的手,“我们刚领证不久。”
陈小姐配合地笑了笑,把手搭在他手上。
林老师的眼神闪了闪,很快恢复正常,“理解,我会尽量简洁。”
她开始提问,问题都很专业,语气平稳,引用的术语也准确。老夫子一边回答,一边留意她的微表情。每当提到“早期检查报告”或“受孕时间”这类关键词时,她的眼皮会轻微跳动一次。
典型的诱导性试探。
聊到一半,陈小姐忽然轻声说:“最近特别想吃蛋糕……以前不爱甜的,现在闻到香味就走不动路。”
林老师立刻接话:“这种情况很常见。建议每周安排两次低脂奶油蛋糕,搭配高蛋白饮品,帮助稳定血糖波动。”
老夫子心里一紧。
这个组合,正是老赵之前试图通过远程信号植入的错误方案之一。表面合理,实则会导致胰岛负担加重,长期执行可能影响胎儿发育。
他不动声色,腕部设备已自动开启语音频谱记录,并同步上传语义分析模型。结果显示:该建议带有明显程序化引导特征,非独立医疗判断。
时机到了。
他悄悄给大番薯发了个暗号:“外甥爱吃辣”。
五分钟后,门外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
“来了来了!”大番薯的声音从走廊传来,接着就是钥匙插错孔的咔哒声,试了三次才打开门。
他一头撞进来,怀里抱着一大袋牛油果,头上还沾着片菜叶。
“姐!我刚从王老板那儿抢到最新鲜的牛油果!今天必须现场做‘超级备孕能量泥’!加辣椒粉那种!”
林老师皱眉:“这……不太适合孕妇。”
“怎么不适合!”大番薯把袋子往桌上一放,“我查过资料,辣椒能促进血液循环!而且我外甥肯定爱吃辣!胎教要从妈妈嘴里开始!”
老夫子装作头疼地揉太阳穴,“你小点声,吵得我都听不清林老师讲什么了。”
“那你们继续!”大番薯转身就要进厨房,“我去榨泥,顺便试试新买的破壁机能不能打出火星文!”
“等等。”林老师突然开口,“你这牛油果是从哪买的?有没有农残检测报告?”
“王老板亲笔写的!”大番薯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你看,还盖了市场公章!”
林老师接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她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说:“其实这类食材最好经过专业营养师调配,比如加入特定比例的坚果油,才能最大化吸收率。”
她说着,打开平板电脑,调出一个叫“客户案例库”的文件夹。
老夫子眼神一凝。
金手指立即捕捉到异常——设备正在通过蓝牙向外部中继站上传语音片段,目标地址指向城西某废弃办公楼。
就是现在。
他站起来,“哎呀,这机器吵得我脑仁疼,我去阳台透口气。”
他走出客厅,顺手带上门。
三秒后,终端震动。
反向追踪程序成功植入对方蓝牙模块,只要设备不断电,就能实时回传位置信息。
几分钟后,他回到客厅,正好听见林老师合上公文包。
“今天的初步沟通很顺利。”她说,“后续我会整理一份专属食谱,发到您提供的邮箱。”
“好。”老夫子微笑,“辛苦了。”
送走人后,门刚关上,大番薯立马蹦到他身边,“抓到了吗?”
老夫子调出终端地图。
屏幕上,一个红点正缓缓驶向西区,路线清晰。
“抓到了。”他说,“不是鱼,是根线。”
“那咱们现在就收网?”
“不急。”老夫子看着窗外,“线那头的人还没现身。”
陈小姐走过来,把手册放在桌上,“你们刚才演得挺像那么回事。”
“那是。”大番薯得意地拍胸,“我连辣椒粉都准备好了,就差真搅进去。”
老夫子低头看终端,追踪信号稳定,速度不快,像是在等指令。
他忽然想起什么,翻出之前的聊天记录。
那个“林老师”最初加好友时,附了一句话:【专注高龄产妇调理】
可陈小姐才二十八。
他眯起眼。
这不是失误,是故意露破绽——为了引他们相信这个身份真实存在。
说明对方知道他们在查。
也说明,老赵已经开始反向设局。
但他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真正的营养师,不会在客户家里急着打开平板传数据。
更不会,随身带着能穿透防火墙的发射器。
老夫子把终端递给大番薯,“盯住这个点,别跟丢。”
“放心!”大番薯接过去,宝贝似的抱在怀里,“我今晚就睡监控屏旁边!”
“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老夫子瞥了眼他头上那片菜叶,“你现在看起来像个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土豆。”
“我这是接地气!”大番薯不服,“再说了,我这造型多亲切,一看就是真心护胎!”
陈小姐笑出声,“你还真是越胖越精神。”
“那是。”大番薯挺胸,“我这叫幸福体型!”
老夫子没再说话,重新坐回主位,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红点继续移动,已经进入西区工业带。
那里有一片空置厂房,其中一栋登记在一家名叫“康宁健康管理”的空壳公司名下。
而这家公司,法人代表正是老赵表弟。
线索闭环了。
他打开加密频道,接入安防系统后台,将所有关于陈小姐的数据流全部切换至虚拟镜像服务器。真正的健康模型已被转移到离线环境,任何外部访问看到的,都是预设的假数据。
下一步,等对方上线提取信息。
到时候,不仅能抓到传输证据,还能顺藤摸瓜,找到存储服务器的位置。
大番薯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头儿,你说他们会不会半夜来偷数据?”
“不会。”老夫子说,“他们得先分析今天录的这段对话,确认有没有风险。”
“那要等多久?”
“最多两天。”
“那我得保持最佳状态!”大番薯一拍大腿,“明天早餐我要吃十个鸡蛋!补充蛋白质!”
“你吃三个就够。”老夫子淡淡道,“再多容易胀气,吵得大家都睡不好。”
“你怎么什么都懂!”大番薯抱怨,“连我打嗝都能算出来!”
“因为我不靠祖传把脉。”老夫子看他一眼,“我靠系统。”
陈小姐靠在沙发上看手机,忽然说:“你们看,这个林老师的社交账号刚发了条动态。”
老夫子拿过手机。
照片是一杯咖啡,背景是某个写字楼休息区,配文写着:【第一次面谈顺利完成,期待为更多家庭带来科学孕育方案】。
发布时间是十分钟前。
他放大图片角落。
窗边有个倒影,隐约能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楼下,车牌被遮住一半,但剩下部分显示:·A·8·7。
他记下了。
大番薯凑过来,“这算不算自曝行踪?”
“算。”老夫子把手机还回去,“他们以为安全了。”
其实危险才刚开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夜色已深,街道安静,只有远处路灯偶尔闪烁一下。
红点还在移动,速度慢了下来,像是在绕圈。
他在等指令。
老夫子盯着屏幕,手指再次敲了敲桌面。
鱼饵吞了。
网,该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