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拿着平板走来,屏幕亮着行程表。
“广城场地已经确认,后天上午九点开始。”他抬头,“技术组刚做完最后一次设备测试,说没问题。”
老夫子站在后台走廊,手指在手机边缘轻轻敲了两下。上一站的视频剪辑正在推送,热搜还在往上冲。他没看数据,只问了一句:“明天记者名单定了吗?”
“定了,比上次多了一倍,很多是科技口的。”
“那待会儿彩排完,把技术主管叫来。”
“您怀疑有人要发难?”
“不是怀疑。”他说,“是知道总会有人来。”
彩排开始前半小时,会议中心已经坐了不少人。
第一排坐着几位穿衬衫的男人,手里拿着笔记本,边记边低声交谈。后排有扛摄像机的媒体人员在调试镜头,闪光灯偶尔亮起一下。
老夫子从侧门进来时,技术主管正站在大屏幕前检查ppt翻页。
“你刚才说系统测完了?”老夫子问。
“三次,都正常。”主管点头,“网络专线也通了,直播信号稳定。”
“好。”老夫子打开金手指界面,快速扫了一遍后台日志,“不过等会儿问答环节,可能会有人提算法的事。”
主管一愣,“谁?”
“不知道名字,穿深灰夹克,戴眼镜,坐在左边第三列。”
“您认识他?”
“不认识。”老夫子收起手机,“但我看过他三个月内发表的四篇分析文章,问题都很准,但角度偏。”
主管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老夫子看了他一眼,“他不是来找茬的,是来挑事的。”
彩排按流程走了一遍。主讲部分顺利,到了问答模拟环节,老夫子让助理临时加了一个问题。
“假设有人现场质疑我们产品的并发处理能力,说实际性能只有宣传的一半,你怎么回?”
主管愣住,“这……得先问来源,再拿测试报告对。”
“不够。”老夫子摇头,“你要让他明白,他错在哪,而不是你在解释。”
主管没说话。
“别怕硬碰硬。”老夫子拍了下他肩膀,“你做的东西,你自己最清楚。”
正式活动开始前十分钟,灯光调暗,主持人走上台。
观众陆续安静下来。
老夫子站在幕布后,看见那个穿深灰夹克的男人举手向旁边记者递了张纸条。
他笑了。
八点整,开场致辞结束,老夫子登台。
掌声响起,他抬手示意大家坐下。
“今天来的有不少老朋友,也有不少新面孔。”他开口,“我知道有些人是来看热闹的,有些人是来找问题的。都没关系,我们就是来回答问题的。”
台下有人笑。
ppt切换到技术路线图,他讲了十分钟研发历程,提到第三代芯片架构升级时,那个男人突然站起来。
“我是《智科观察》的周维。”他声音不高,但足够全场听见,“我想问一个问题——贵司主打产品的算法模型,在大规模并发场景下的响应延迟实测数据为387毫秒,而你们宣传的是206毫秒。这个差距是怎么解释的?”
全场安静。
前排几个投资人停下记录,抬头看向台上。
老夫子没动,也没慌。
他反而往前走了半步,靠近话筒。
“您这个问题很好。”他说,“请问这个387毫秒的数据,是基于哪个版本的系统?”
周维顿了一下,“V1.2。”
“那是去年三月发布的测试版。”老夫子点头,“谢谢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台下又有人笑。
“我们现在量产的是V2.4。”他继续说,“如果你用同一套测试环境跑新版本,结果是203毫秒,比宣传还低3毫秒。”
周维眉头皱紧,“但你们官网白皮书里写的对比基准是V1.2。”
“没错。”老夫子点头,“因为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进步有多大。如果你拿旧标准去套新产品,那自行车也能比高铁慢。”
这次连后排都笑了。
周维脸色不变,“可业内普遍认为,你们的核心算法并未突破底层逻辑,只是靠堆算力撑起来的。”
老夫子终于笑了。
他转身对工作人员说:“把最新一轮第三方压力测试报告调出来。”
大屏幕一闪,跳出加密界面。几秒后,一份带水印的pdF展开,标题是《启明AI推理引擎极限负载测试结论》。
“这是上个月中立实验室出具的报告。”老夫子指着图表,“在10万级并发请求下,平均响应时间208毫秒,峰值吞吐量达到每秒47万次。这些数据,你可以去查备案编号。”
他看向周维,“你说的‘堆算力’,是指我们优化了调度策略,还是指我们把能耗压到了行业平均值的64%?”
周维没接话。
“或者你是想说,我们申请的七项动态权重分配专利,都是假的?”老夫子继续问。
他翻到下一页,屏幕上出现专利号列表和国家知识产权局的认证截图。
“你可以现在就打电话去核实。”他说,“他们上班时间挺长的。”
全场静了几秒,然后有人鼓掌。
不是一片,是零星几下,接着越来越多。
周维站着没动,但手里的本子合上了。
老夫子却不打算停下。
“我知道有些人喜欢拿旧数据打新人。”他语气平了,“但我们不做那种事。我们更新一次系统,就会公开一次测试结果。不藏着,也不吹牛。”
他看向技术主管,“上来一下。”
主管愣了下,快步走上台。
“给大家介绍一下。”老夫子说,“这位是张工,我们算法组负责人。过去十八个月,他带着团队改了三十七版核心代码,熬过两次系统崩溃,才换来现在这个203毫秒。”
张工接过话筒,有点紧张。
“其实……我们最怕的不是被人质疑。”他说,“是怕没人认真看我们的东西。今天能把数据摆出来,我觉得挺好。”
台下又响起了掌声。
这次更久。
周维终于坐下。
老夫子看着他,“你还有问题吗?”
“暂时没有。”
“欢迎随时再来。”老夫子说,“下次我们可以聊更深一点,比如怎么让延迟降到150以内。”
他转向观众,“我们不怕问题,怕的是问题被藏起来。所以以后每场路演,最后十分钟专门留给技术提问。能答上的,我们当场回;需要研究的,三天内出说明。”
台下一位投资人举手,“你们真能做到?”
“做不到就别说。”老夫子说,“我们不是来画饼的,是来交作业的。”
掌声再次响起。
活动结束后,老夫子回到后台。
张工跟进来,手里抱着笔记本。
“您怎么知道他会问那个问题?”
“他上个月在另一家公司发布会上,问了几乎一样的。”
“那您早就准备好了?”
“准备了一半。”老夫子打开手机,“另一半是你刚才说的那句‘我们怕没人认真看’。”
张工一怔。
“这话比数据有用。”老夫子说,“人信的不只是数字,还有做事的人。”
这时,助理冲进来。
“秦先生刚打电话,说有人在论坛发帖,说我们测试报告是pS的。”
“哪家论坛?”
“深度科技。”
“截图发我。”
助理点头出去。
老夫子站在监控屏前,回放刚才那段问答。
他把画面停在自己转身调取报告那一刻。
“把这个片段单独剪出来。”他对公关组说,“标题就写:‘我们不怕问,只怕你不问。’”
张工站在旁边,忽然说:“其实我一直觉得,您不懂技术。”
老夫子看他。
“但现在我觉得……”他顿了顿,“您比谁都懂该怎么让人相信技术。”
老夫子笑了笑,没说话。
手机震动。
是新消息。
他低头一看,是一张截图。
论坛帖子下面,有人回复:
“我去查了专利号,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