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把电动车停在打印店门口,车还没熄火,大番薯就从后排座位滚了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扶住墙,U盘还死死攥在掌心。
“你慢点。”老夫子拔下钥匙,“东西没丢就行。”
“没丢!”大番薯喘着气,“我都按你说的存了三份,一份藏鞋垫底下,一份塞进遥控器电池仓,还有一份……”
“打住。”老夫子摆手,“我现在不想知道第三份在哪,万一我记住了,被抓还能扛一会儿。你要是说出来,咱俩当场就得进局子。”
大番薯挠头:“有这么严重?”
“当然。”老夫子眯眼看了看对面商务楼b座,“人家连白板都敢写‘十三天内完成交接’,说明早就踩过红线了。我们现在不是查案子,是在抢时间。”
两人走进临时租下的小办公室。房间不大,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墙上挂着块白板,跟对面那间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写的字不同。
老夫子在白板上写下三个词:资产、人、技术。
“接下来我们要干一件事。”他说,“别人想把你们公司估成三千八百万,我们就得证明它值一个亿。”
大番薯瞪眼:“能吗?”
“不能也得能。”老夫子掏出手机,“真正值钱的,从来不是机器和厂房。是人还在岗,是客户愿意回头,是有些技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能卖钱。”
话音刚落,门被敲响。
开门的是个短发女人,拎着黑色公文包,穿着平底鞋,走路声音很轻。
“林姐。”老夫子接过包放在桌上,“路上没被人盯吧?”
“我又不是做贼。”女人坐下,打开电脑,“我是正经财务顾问,接个私活不犯法。倒是你,搞这么多弯弯绕,搞得我像来偷账本的。”
“环境使然。”老夫子笑,“这位是当事人,大番薯。”
大番薯赶紧鞠躬:“您叫我小胖就行!”
“我不叫你小胖。”林女士抬头,“我只叫你‘数据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闭嘴,听指令,然后把该拿的东西拿出来。”
大番薯立刻站直。
林女士看向老夫子:“你之前传我的那些合同日志和员工名单,问题很大。社保记录断档,工资发放延迟,系统审批流混乱——这些都能成为压低估值的理由。”
“所以才要现在翻盘。”老夫子打开金手指界面,“他们用混乱制造低价假象,我们就用真实数据打脸。”
“先说硬资产。”林女士调出表格,“设备折旧做了过度计提,库存按最低市价算,连厂房都标了‘存在结构性隐患’。这一套操作下来,估值腰斩都不止。”
“都是套路。”老夫子冷笑,“真正的买家不会信这种报告,但他们就是要让管理层自己认这个数,好顺理成章签字。”
“软资产呢?”林女士问。
老夫子点开一份分析结果:“客户续约率92%,行业平均才65%。过去三年没有一次重大交货违约,投诉率全行业最低。这些口碑数据,对方报告里提都没提。”
“还有这个。”他切换页面,“两项工艺改进,虽然没申请专利,但实际应用已经超过五年,下游客户专门为此调整生产线。这意味着什么?”
林女士眼睛亮了:“意味着技术绑定。谁接手这家公司,就能直接拿到稳定订单。这不是资产,是印钞机。”
大番薯插嘴:“可我们厂里没人懂这些啊。”
“没人懂才值钱。”林女士笑了,“真要是人人都会,他们早自己干了。”
老夫子转向大番薯:“现在轮到你了。十年以上工龄的员工,统计出来了吗?”
大番薯翻开笔记本:“一共三十七人。技术骨干十二个,班组长八个,维修组五个长期驻厂。合同最晚到期是明年九月。”
“很好。”老夫子输入数据,“这些人如果集体离职,生产至少瘫痪三个月。培训新人的成本,加上良品率下滑损失,保守估计两千万起步。”
林女士点头:“这就是人力稳定性价值。国外并购案里,这类团队溢价最高能达到企业总价的30%。”
“但他们想裁掉这批人。”大番薯低声说。
“那就更值钱了。”林女士冷哼,“恶意裁员违法,补偿金翻倍起算。再加上劳动仲裁风险,潜在负债可能比账面利润还高。只要我们在谈判时抛出来,对方就得重新评估风险成本。”
老夫子在白板上画了个三角:“我们现在有三张牌。一是客户忠诚度,二是隐形技术壁垒,三是核心团队稳定性。这三条,哪一条都能让他们那份‘低价收购报告’变成废纸。”
大番薯忽然举手:“那个……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
“咱们这么干,是不是也算……造假?”
林女士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你这脑袋瓜还挺清醒。但我们没改一个数字,全是真实数据。他们造假是抹黑,我们还原真相,叫反制。”
“而且。”老夫子补充,“他们敢动手脚,是因为觉得没人看得懂账。可一旦有人看懂了,并且大声说出来,他们的阴谋就只能收场。”
林女士开始整理文档:“我今晚就能出初稿。标题就叫《xx机械企业价值重估建议书》,不提并购,不提对抗,就说‘基于现有资料的客观修正’。”
“够体面。”老夫子点头,“既不让公司内部起波澜,又能堵住收购方的嘴。”
“打印五份。”林女士合上电脑,“纸质版最安全。电子文件全部加密,U盘不留痕。”
大番薯紧张地问:“明天就能用?”
“明早九点前。”林女士站起身,“我会以第三方顾问身份列席第一次沟通会。你们只需要记住一点——别急着反驳,等我递眼神再说话。”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还有,别穿得太寒酸。谈钱的事,形象很重要。”
门关上后,大番薯低头看看自己的旧t恤:“我是不是该买件衬衫?”
“不用。”老夫子从包里拿出一件熨得平整的深色外套,“我早准备好了。”
“你还挺讲究。”大番薯换上衣服,略显拘谨。
“这不是讲究。”老夫子打开手机,调出金手指最后一页分析,“这是告诉他们,我们不是来求情的,是来谈条件的。”
屏幕上显示一行字:【核心技术人员迁移成本模拟 = 1874万元】
大番薯凑过来:“这个怎么算出来的?”
“每人搬家费十万,安家补贴三十万,两年内流失率按40%算,替补培训周期六个月,期间产能下降30%。”老夫子滑动屏幕,“再加心理补偿系数1.2,毕竟被迫跳槽的人,第一年效率肯定打折。”
大番薯咂舌:“你还给人心情定价?”
“市场就是这样。”老夫子收起手机,“你以为他们只买厂房?他们买的是整个运转系统。少一颗螺丝,机器都会抖。”
这时手机震动。
一条新消息弹出,来自未知号码:【听说你们在找307室的证据?】
老夫子盯着屏幕。
大番薯凑近:“回吗?”
老夫子没说话,点了举报拉黑。
然后他打开聊天群,新建一条消息:
“最近工作压力大,考虑换个轻松点的岗位。”
截图,发送到公司旧群。
大番薯看着:“这又是干嘛?”
“让他们以为我们在考虑投降。”老夫子锁屏,“真正的反击,要等对方放松警惕的时候。”
他站起身,把U盘插入电脑,将最终版报告另存为一个普通命名文件:【员工聚餐预算.xlsx】
“走吧。”他说,“明天见客户,得提前踩点。”
两人走出办公室,楼道灯忽明忽暗。
老夫子顺手按下开关,灯没亮。
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没说什么,继续往下走。
大番薯跟在后面,突然问:“你说……他们会怕我们吗?”
老夫子脚步一顿。
“不怕。”他说,“但他们一定会后悔,当初没早点把我们踢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