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早上七点二十三分走进公司大楼，手里拎着两杯豆浆。电梯里没人，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一条新消息：秦先生发了个“到公司了”。
他嘴角动了下。
走出电梯时，正好看见秦先生从茶水间出来，手里拿着个空纸杯。老夫子走过去，把其中一杯豆浆递过去，“趁热喝。”
秦先生愣了一下，“你这么早？”
“睡不着。”老夫子靠在墙边，声音压得很低，“昨晚想了一夜，这事不能我自己扛。”
秦先生没说话，只是喝了口豆浆。
“小李、老周、小王，这三个名字你熟吗？”老夫子问。
“财务的小李？行政的老周？还有技术部那个小王？”秦先生皱眉，“怎么了？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了什么不重要。”老夫子掏出U盘，在掌心轻轻敲了两下，“重要的是，是谁让他们说的。”
他把U盘插进手机转接口，调出一张图。三条线连向三个名字，终点都指向同一个头像——老赵。
秦先生盯着看了五秒，抬头：“你是说，老赵在背后串通人抹黑你？”
“不是抹黑我。”老夫子收起U盘，“是想让我之前做的事全变成假的。送书是作秀，支教是炒作，连和陈小姐在一起都是设计好的流量手段。”
秦先生沉默了一会儿，“你要查？”
“已经查了。”老夫子点头，“证据链清楚，但没有一条能直接用。聊天记录拿不到，监控调不了，会议录音要审批。咱们一动，他就知道。”
“那你还找我干嘛？”
“因为我需要一个人。”老夫子看着他，“一个不会被怀疑的人。你平时不争不抢，谁也不会防你。而我……现在走到哪儿都有人在看。”
秦先生苦笑：“你就差说我是工具人了。”
“你要是不愿意，我现在就拔U盘走人。”老夫子转身作势要走。
“哎！”秦先生一把拉住他，“等等……你说得对。这种事今天能冲你来，明天就能冲我来。真让老赵成了气候，咱们谁都别想安生。”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说话。
十分钟后，老夫子坐在工位上打开电脑，假装处理邮件。秦先生则去了行政区，顺手把一份文件递给老周，“帮忙看看这个团建总结有没有错别字。”
老周接过来看了两眼，“你怎么找我？不去找小刘？”
“小刘请假了。”秦先生笑，“再说你经验丰富，写的东西稳当。”
老周哼了一声，低头翻页。
翻到第三页时，秦先生随口问：“上次报销那笔一千二的发票，财务那边没找你麻烦吧？”
老周的手顿了一下。
“没事。”秦先生继续说，“就是听说最近审计要查账，我们部门都在核对票据，我也怕出问题。”
老周抬起头，“你听谁说的？”
“到处都在传。”秦先生耸肩，“反正小心点总没错。”
说完他就走了，留下老周坐在位置上，盯着发票存根看了很久。
中午吃饭时间，老夫子端着餐盘在食堂转了一圈，最后坐到了小李旁边。
“加个鸡腿？”他把自己的餐盒往对方那边推了推。
小李摆手，“不用不用，我吃素。”
“哦。”老夫子夹起一块豆腐，“最近报销新规你看了吗？听说以后五百块以上的‘辛苦费’都要记入绩效考核。”
小李筷子停在半空。
“当然，这是内部消息。”老夫子笑了笑，“你也知道，上面越来越严了。”
小李没接话，低头扒饭，吃得飞快。吃完就起身走了，连盘子都没拿。
老夫子坐着没动，咬了一口米饭，嚼得很慢。
下午两点十七分，他收到秦先生的微信：“老周看了三遍发票，还去打印了复印件。”
老夫子回：“小李刚查完微信转账记录。”
两人约在楼梯间碰头。
“系统比想象中严。”老夫子说，“我刚才试了调运输记录，提示要主管签字。连查个车牌号都要审批单。”
“老赵肯定设了防。”秦先生点头，“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翻旧账。”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老夫子靠在墙上，“我们不能再逼得太紧。得让他们自己觉得，继续替老赵说话，会倒霉。”
“可小王那边怎么办？”秦先生问，“他可是真信老赵会提拔他。”
“那就让他亲眼看看，老赵是怎么‘提拔’别人的。”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先放一晚，观察三人反应。
傍晚六点，办公室陆续有人下班。老夫子没走，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写着《证言采集进度表_V1》。
他在第一行填上“小李”，状态标记为“已触发疑虑”。第二行“老周”，备注“关注发票异常”。第三行“小王”，暂时空白。
秦先生临走前走过来，站在桌边没说话。
老夫子抬头，“明天继续？”
秦先生点头，“我去找小王聊聊，就说听说他要接手新项目，恭喜一下。”
“别太明显。”
“我知道。”秦先生笑了笑，“我又不是第一天上班。”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对了，陈小姐今天打电话问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我说没事，就是工作忙。”
老夫子手指顿了一下。
“我没多说。”秦先生补充，“但她挺关心的。”
老夫子没回应，只是关掉了屏幕。
灯还亮着，但他没开大灯，只用了台灯。窗外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楼下的车流声一阵阵传来。
他重新打开邮箱，检查自动转发设置是否正常。所有带“公益”“审批”“老夫子”“陈小姐”的邮件，都会悄悄转到私人账户。
他又点了点员工通讯录，确认老赵的名字还在“重点关注”列表里。
一切准备就绪。
只是现在还不能动。
晚上八点零四分，手机响了。
是一条微信。
小李发来的，只有一个字：“嗯。”
后面跟着一句：“你说的那个新规……是真的？”
老夫子盯着屏幕看了五秒，回复：“你可以去问人事。”
过了三分钟，对方回：“我不想惹事。”
老夫子打字：“但事情已经在你身上了。”
发送。
对方头像灰着，没再回复。
老夫子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仰头靠在椅背上。
他知道，这一句话就像一颗种子，已经落进土里。
只等明天太阳出来。
第二天早上，秦先生一进公司就被小王拦住了。
“秦哥，昨天谁跟你说我要接项目？”小王脸色有点发紧，“是不是老赵说的？”
“没人跟我说。”秦先生装傻，“我就是看你最近常加班，以为有新任务。”
“他昨天开会确实提了一句。”小王压低声音，“说要给我机会，但我到现在连方案都没看到。”
“那你问他啊。”
“问了。”小王冷笑，“他说‘再等等’，然后让我别声张。”
秦先生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中午，老夫子在茶水间又碰上了小李。
这次小李主动开口：“那个……五百块的转账，如果被查出来，会不会算贪污？”
“不算贪污。”老夫子倒着咖啡，“但可以算利益输送。轻则通报批评，重则解除合同。”
小李手抖了一下，纸杯差点掉地。
“当然。”老夫子看着他，“如果你主动说明情况，配合调查，性质就不一样了。”
小李咬着嘴唇，没说话，转身就走。
下午三点，秦先生拿着一份文件走进老周办公室。
“这发票金额好像有点问题。”他指着数字，“我记得团建人均标准是三百，你们报了一千二？”
老周脸色变了：“这……这是包场费！”
“哦。”秦先生点头，“那得附场地租赁合同才行。不然审计来了，光这张票过不去。”
老周低下头，“我……我再核实一下。”
秦先生走后，老周坐在椅子上，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五点半，老夫子正在整理笔记，手机震动。
是秦先生发来的消息：“小王说愿意谈，但要保证安全。”
老夫子回：“地点定在楼下便利店，七点。”
刚发完，抬头看见小李站在门口。
“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吗？”
老夫子合上笔记本，“进来吧。”
门关上的一刻，外面走廊的灯突然闪了一下。
老夫子没注意，只听见小李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告诉你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