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姐走出会议室时,手里捏着那份签批过的流程优化试行通知。纸张边缘被她手指压出一道浅痕,但她没松开。老夫子跟在后面,平板已经收进包里,走路时不紧不慢。
刚才的闭门会议结束了。
高层点了头,没人提反对意见。
有两位领导临走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试试看”,还有一位盯着报告看了很久,最后只问了一句:“这模式能复制吗?”老夫子接过话来说:“数据已经在跑了,下个月就能出对比结果。”那人点点头,签字放行。
现在走廊安静下来,只剩他们两个。
“我以为会更难。”陈小姐开口。
“本来就不难。”老夫子说,“只要你拿得出东西,他们就不会空着手回会议室。”
她笑了笑,没接话。走到工位前,把文件放进抽屉,顺手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一刻,邮箱自动弹出新消息提醒——是系统推送的跨部门协作进度更新。
老夫子站在旁边看了一眼。“技术组今天提交了接口文档初版,测试组排了明天上午的档期。张维刚上传了一份补充说明,比昨晚那封邮件详细多了。”
“他还真上心。”
“不是上心,是开始算账了。”老夫子拉开椅子坐下,“他知道你现在做的事,以后可能变成标准流程。谁参与了,谁就被记一笔。”
陈小姐敲着键盘,调出项目看板。“那我也得让他觉得,跟着走比站着看好。”
话音刚落,大番薯从茶水间探出脑袋。“哎!你们还在啊!”他手里拎着两杯豆浆,头发歪在一边,显然是跑过来的。“我特意多加了个蛋饼,庆……庆祝一下!”
最后两个字卡了一下,像是怕说错话。
老夫子接过一杯,说了声谢。陈小姐也轻声说了句“谢谢”。大番薯咧嘴一笑,转身要走,又停住:“对了,前台说,人事那边开始整理新的组织架构图了。”
“哦?”老夫子喝了口豆浆。
“你的名字,”大番薯压低声音,“挂在‘重点项目协调组’下面了。虽然不是正式头衔,但权限名单里有你。”
陈小姐抬头看了眼老夫子。
他也正看着她,眼神没闪。
“看来有人意识到,光靠一个名字压不住事。”他说。
第二天早上,晨会照常开。
陈小姐按昨天商量的,加了五分钟分享环节。每人轮流讲进展,不说套话,只说卡点和需求。
轮到技术组小李时,他挠头说:“我们那个模块,最近响应快了不少。以前发个消息等半天,现在基本十分钟内就回了。”
“因为你们现在敢提需求了。”老夫子插了一句。
众人一愣。
“以前你们提了,没人理,所以后来就不提了。现在提了有用,自然就愿意说了。”他放下笔,“这不是人变了,是规则变了。”
会议室有点安静。
过了一会儿,运营组的小王举手:“其实……我们之前也有几个问题一直没敢报。怕说是我们在推卸责任。”
“现在敢说了?”陈小姐问。
“我想试试。”她说完脸红了一下。
会议结束,大家陆续离开。老夫子留下收拾本子,陈小姐站在窗边翻记录。
“你觉得能撑多久?”她忽然问。
“什么?”
“这种节奏。”她说,“现在大家都配合,是因为新鲜,还是真的信了?”
老夫子合上笔记本。“信不信不重要,习惯才重要。人都是顺着阻力最小的路走。你现在做的,就是把那条路修宽一点。”
“可要是有人想重新挖条沟呢?”
“那就让他挖。”老夫子站起身,“只要咱们的数据不停,流程不断,沟迟早会被踩平。”
中午吃饭时,秦先生路过他们桌,坐下聊了几句。
“听说老赵那边最近不太安分。”他说,“虽然被撤了项目监管权,但他手下还有几个老关系户,在底下传些风凉话。”
“说什么?”
“说你是靠后台上的,说这套新流程是作秀。”秦先生搅着饭,“还有人说,高层点头只是暂时容忍,等风头过了就会回调。”
老夫子听着,没急着反驳。
“让他们说。”半晌,他才开口,“我们现在不需要所有人支持,只需要足够多的人行动。只要做事的人越来越多,说话的人自然就没声了。”
下午三点,系统自动生成了一份《跨职能协作趋势周报》。
老夫子打开一看,几项关键指标都在上升:
- 跨部门任务平均响应时间缩短41%
- 主动发起协作请求人数增加23%
- 流程优化提案采纳率突破68%
他把报告转给陈小姐,附了一句:“可以准备下一步了。”
“哪一步?”
“从‘让事情变好’,到‘让规则改写’。”他说,“你现在不是在适应职场格局,是在重新定义它。”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然后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写着:《关于建立常态化协作评审机制的建议》。
晚上七点,办公室灯还亮着。
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窗外城市灯火一片。
老夫子靠在椅背上,正在回一条消息。是人力资源部的同事问他,下周要不要参加管理培训预备会。
他打了个“再看”,删掉,改成“可以,但建议加上数据分析模块”。
发出去后,抬头看见陈小姐还在改文件。
“还不走?”
“快了。”她说,“最后一段。”
他没催,低头继续看自己的平板。金手指界面跳出来一条提示:【组织协同指数连续五日稳定上升,当前值达79.6,进入健康区间】
他记下这个数。
十分钟后,陈小姐合上电脑。
“发了。”她说,“明天早上九点自动推送全员征求意见。”
“很好。”老夫子也关了设备,“接下来会有两种人冒出来。”
“哪种?”
“一种是想搭顺风车的,看到势头好,赶紧靠过来;另一种是坐不住的,觉得再不出手,位置就被占完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每一轮格局变化都这样。”他背起包,“不怕第一种,就怕第二种动作太狠。”
“那怎么办?”
“别管他们怎么动。”他走向电梯,“我们只管让数据一直跑下去。”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进去。
数字从12开始往下跳。
到了8楼,门开了,没人进来。灯亮了一下又暗。
老夫子突然说:“高层今天问的那个问题——‘这模式能复制吗?’——其实是在问另一件事。”
“什么事?”
“他们在想,如果这套方法能用在别的项目上,是不是也能用在别的管理人选上。”他看着楼层显示,“你不是唯一一个试点。”
陈小姐没说话。
电梯继续下降。
7、6、5……
“所以他们真正关心的,不是你能不能做成。”老夫子低声说,“而是做成之后,会不会打破原来的平衡。”
灯光映在他脸上,一闪一暗。
4楼到了,门开了一瞬,又关上。
3、2、1……
电梯抵达一楼大厅。
门缓缓打开,外面空荡荡的,只有保洁阿姨推着拖把走过。
老夫子先走出去,回头等她。
陈小姐迈出一步,忽然停下。
“如果真要打破平衡……”她看着他,“你会站哪边?”
老夫子没立刻回答。
他把包换到另一只手,抬头看了眼监控摄像头。
然后说:“我一直都在规则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