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灯还在闪，红光一跳一跳地打在墙上，像谁家的霓虹招牌接触不良。
老夫子盯着主屏幕，那条绿色的数据流正慢悠悠地往前爬，像是赶早高峰的上班族，挤在一堆乱糟糟的信号里不肯掉队。他手指在平板上划了几下，嘴里念叨：“A组，开始推数据包，走日志伪装通道，别急，稳着点。”
“明白！”技术员小张应了一声，双手飞快敲击键盘，屏幕上跳出一串串参数指令。几秒后，系统提示：【伪装流量注入成功】。
“好。”老夫子点点头，“现在把第一批真实数据切进去，用‘影子回流’路径反向导出到备份节点。”
话音刚落，警报声猛地拉高半度，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又松开。主屏幕上的数据完整性数值突然往下掉了一截——51.1%。
“又来了。”旁边有人低声说，“权限验证失败，每三秒一次，跟打卡似的。”
“清道夫程序升级了。”老夫子眯眼看着金手指界面，“它现在不光扫异常流量，还顺带检测传输节奏。我们刚才那一波太整齐，像军训方阵，被盯上了。”
“那怎么办？再慢点？”
“不，”老夫子摇头，“我们改节奏，让它看起来更像故障重传。”
他说完调出一段旧日志样本，让系统自动打乱数据包发送间隔，有时隔两秒发一个，有时一口气连发三个，中间再卡顿一下，活像个网速不稳定的视频缓冲。
“这操作……有点像抽风。”小张忍不住笑。
“对，就是要让它觉得我们系统自己都快崩了。”老夫子嘴角一扬，“人慌的时候不会讲究，机器也一样。”
果然，五分钟后，攻击频率略有下降，绿线重新稳定前行。数据完整性缓慢回升至52.4%。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是大番薯的声音：“没事儿没事儿！我没碰线！真的没碰！”
所有人扭头看去，只见他抱着两个硬盘站在机柜旁，脚边躺着一根电源线，插头歪在地上。他自己则涨红了脸，一边弯腰捡线一边拼命摆手。
老夫子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他肩膀一下：“你负责送器材，别的不用管。记住，只动手，不动脑。”
“哦哦，明白！”大番薯赶紧点头，“我就是个搬运工，不参与烧脑活动。”
“很好。”老夫子指了指旁边的小推车，“用这个，一趟两块硬盘，别抱。你这体型，摔一跤能把整排机柜撞倒。”
大番薯嘿嘿一笑，推着小车回到物资区，小心翼翼把硬盘码好，还顺手拿抹布擦了擦托盘边缘的灰。
“别说，他还真能派上用场。”秦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几瓶矿泉水，“虽然动作慢点，但至少没搞错接口型号。”
“他是那种——你让他往东，他就绝不往西，哪怕西边有火锅店也不去。”老夫子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这种人关键时刻最靠谱。”
正说着，系统再次报警：【服务器负载异常，温度已达临界值】。
“散热系统撑不住了。”技术主管李工皱眉，“持续高压运行，风扇已经全速，再这样下去主板要烧。”
老夫子低头看金手指监控面板，眉头一挑：“关掉非核心服务模块。邮件推送、内部通讯录同步、员工考勤日志这些全停。”
“可这些都是日常功能，停了会影响其他部门。”
“他们今天能不能打卡不重要。”老夫子语气平静，“重要的是明天还能不能上班。”
李工愣了下，随即笑了：“行，那就让他们集体旷工一天。”
命令下达后，系统资源释放近三成，温度曲线开始回落。主通道压力减轻，数据迁移速度微微提升。
大番薯这时刚好推着新一批硬盘过来，路过一台正在更换的服务器时，看见技术员额头全是汗，便默默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那人接过一看，发现上面还印着卡通小熊图案，忍不住笑了：“你还带儿童纸巾？”
“我包里常年备着。”大番薯挠头，“我妈说出门在外，擦嘴擦手都要讲卫生。”
全场安静了一瞬，然后不知道谁先笑出声，紧接着几个人跟着乐起来。紧绷的气氛像是被戳了个小洞，漏出一丝轻松。
老夫子看了眼时间，九点十七分。这场仗才打了四十分钟，但他感觉像熬了一夜。
他正准备下令调整下一阶段传输策略，忽然主屏幕一闪，数据完整性数值骤降至49.7%，同时弹出警告：【检测到大规模加密混淆行为，原始数据结构遭破坏】。
“糟了。”李工冲过来，“黑客启动了碎片化程序，把我们的数据打散塞进一堆垃圾区块里，现在恢复进程等于在沙堆里找芝麻。”
“不是沙堆。”老夫子盯着金手指分析图，“是碎纸机吐出来的一百张纸片，还得拼出原文件。”
“那怎么搞？一个个试？”
“不。”老夫子抬手，“先停全线推进。”
所有人停下操作，现场只剩风扇嗡鸣和键盘余温。
他闭眼三秒，睁开时眼神清明：“启用‘语义重构’模式，让金手指扫描所有可疑区块，找出具备连续逻辑特征的数据簇——比如时间戳顺序、用户Id关联性、交易金额递增规律。”
“你是说……靠内容本身来找线索？”
“对。”老夫子点头，“就像丢了日记本，虽然撕碎了，但‘昨天吃了火锅’后面大概率不会接‘前年买了泳裤’。数据也有它的语法。”
几分钟后，系统标记出七个高置信度区域。
“从b-03开始提取。”老夫子指着其中一个，“优先级最高，包含连续订单记录，极可能是真实业务流。”
b组立刻响应，逐个下载并本地拼接。经过三次校验，确认该区块完整可用。
“有效！”技术人员喊道。
“继续。”老夫子声音平稳，“改成‘分段拾取’策略，每次只抓一个可信区块，验证无误后再上传。速度慢点没关系，别让对方察觉我们在重组。”
众人重新投入工作，节奏虽缓，但步步为营。数据完整性缓缓回升，50.6%、51.9%、53.2%……
大番薯在一旁也没闲着。他见技术员们忙得顾不上喝水，便主动拆了几瓶矿泉水，挨个放在桌角；看到地上有散落的线缆，就蹲下去一根根理顺绑好；甚至发现一台显示器支架松动，还跑去工具箱找了螺丝刀拧紧。
“你这是要把自己焊在这儿？”秦先生调侃。
“我觉得我现在也算半个技术人员了。”大番薯挺胸，“虽然不懂代码，但我懂秩序。”
“挺好。”老夫子瞥他一眼，“下次可以考虑让你值班看监控。”
“真的？！”大番薯眼睛一亮。
“开玩笑的。”老夫子面不改色，“你值班的话，恐怕连摄像头都被当成零食柜。”
众人哄笑，连李工都忍不住摇头。
笑声未落，主屏幕突然剧烈闪烁，绿线猛地中断，紧接着跳出红色警告：【目标终端发起深度扫描，诱饵环境暴露风险上升至87%】。
“他们怀疑了。”秦先生收起笑容。
“正常。”老夫子却不慌，“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手指快速滑动，调出诱饵服务器控制界面，轻点几下：“启动‘虚假崩溃’协议，让系统模拟一次突发断电，所有服务暂停十分钟。”
“你是想装死？”
“对。”老夫子靠回椅背，“让他们以为我们扛不住，主动撤了探针。等他们放松警惕，我们再悄悄上线。”
“这招够阴。”
“不是阴。”老夫子笑了笑，“是穷途末路的人才会硬刚，聪明人都会装孙子。”
命令执行后，诱饵系统全面休眠。主屏幕上的绿线消失，仿佛彻底断裂。
现场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十分钟后，系统悄然重启，绿线重新浮现，比之前更加隐蔽，几乎融进背景噪声中。
“回来了。”李工盯着数据流，“而且这次他们没立刻反击。”
“说明他们信了。”老夫子端起水杯，发现早已凉透，干脆一口喝完，“接下来，我们要一点一点，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
他站起身，走到指挥台中央，目光扫过每一位仍在奋战的技术人员，最后落在角落里的大番薯身上。
那人正蹲在地上检查一根备用光纤，头发乱蓬蓬的，袖口沾着灰尘，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老夫子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继续推进。”他下达指令，“保持分段拾取节奏，每完成一次拼接，立即加密存入冷备份区。”
“明白！”
键盘声再度响起，这一次，节奏清晰，毫不紊乱。
主屏幕上的数据完整性数值缓慢爬升，53.5%、53.6%、53.8%……
绿线如细蛇，在虚拟地图上蜿蜒前行。
老夫子站在主控台前，双手撑在桌沿，双眼紧盯图谱。
他的影子投在墙上，笔直而坚定。
大番薯直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拎起托盘准备下一轮运输。
他迈出第一步时，脚下那根刚整理好的光纤忽然轻微晃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