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了一下,老夫子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提示没变:【Guest_Link_03 仍在在线,持续连接时长:59分08秒】。
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数节拍,又像是在等什么人开口。
会议室早就没人了,林哲也被带走了,整层楼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嗡鸣。大番薯还在打印区那边忙活,刚才路过时嘴里嘟囔着“这破机器比我还倔”,一边揉脖子一边拿螺丝刀捅进纸匣。
老夫子没动,只是把刚才关闭的加密云盘重新打开,点开那份叫“备用线索 - 路径疑点”的文件夹。Ip跳转图放大到b区弱电井那段,线条依旧红得扎眼。他盯着看了几秒,忽然冷笑了一声。
“收网收得太干净,反而不像老赵的风格。”
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秦先生,”电话接通后他直接说,“明天一早,帮我调一下过去三个月所有从财务部外联口发出的日志记录,尤其是和外包系统对接的部分。”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现在?事情还没完?”
“完了?我倒希望是。”老夫子靠在椅背上,“但有个账户,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挂着,连心跳包都没断过。名字叫Guest_Link_03,权限级别不高,可它出现的时间太巧——每次林哲传数据前半小时,它都会悄悄激活一次。”
“你怀疑这是……后门?”
“我不怀疑,我确定。”老夫子说着,顺手把旁边一杯冷掉的茶推远了些,“老赵那种人,输可以,但不会输得这么干净。他要是真打算靠个内鬼搞死我,怎么可能不留第二条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行,我明天七点前到公司,先拉一遍日志分析。”
“别用办公终端操作,”老夫子补充,“用你那个旧笔记本,插测试网口。这事暂时别走流程。”
挂了电话,他转头看向门口。
大番薯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瞅,手里还捏着半截打印纸,脸上沾了点碳粉,像刚挖完煤。
“你干嘛?”老夫子问。
“我看灯还亮着,以为你走错了工位。”大番薯走进来,把纸塞进裤兜,“我都收拾完了,就差一台打印机罢工,我给它磕了三个头它都不醒。”
“那你再磕两个试试。”
“我说真的!我都怀疑它是成精了,卡纸还能卡出花样来,上次是横着堵,这次是卷成麻花塞进去,跟扭秧歌似的。”
老夫子看着他那一身狼狈,忽然问:“最近有没有看到陌生设备连咱们内网?比如谁带了新路由器、U盘乱插之类的?”
“啊?”大番薯愣住,“没有啊,大家都吓死了,现在连手机热点都不敢开,生怕被当成泄密源。”
“那就更不对劲了。”老夫子眯起眼,“一个挂着的账户,不用大流量,不传文件,就默默在线——它不是为了偷东西,是为了听动静。”
大番薯挠头:“听着……怎么有点像隔壁王阿姨家那只总趴阳台看人吵架的猫?”
“差不多。”老夫子点头,“就是那种感觉——不咬你,也不走,就在那儿,等着你什么时候说错话。”
“那咱们报警吧?”
“报什么警?说我们公司有个账号太安静,可能心怀不轨?”
“那……举报它扰乱网络秩序?”
老夫子翻了个白眼:“你去写个申请,标题就叫《关于依法取缔长期在线却不干活的guest账户的紧急请示》,盖章交上去。”
大番薯嘿嘿笑了两声,又想起什么:“对了,老赵今天没来上班,听说请假了。”
老夫子手指一顿。
“哦?”
“嗯,行政说他打电话来的,声音还挺轻松,说什么‘最近太累,歇两天’。”
“太累?”老夫子轻笑,“他才输了一场,就开始度假了?”
“说不定是认输了呢?”大番薯搓着手,“你看,林哲被抓,证据确凿,他也没出来保人,说明他已经放弃搞你了。”
“放弃?”老夫子摇头,“老赵这种人,连吃火锅都要抢最后一片毛肚,你说他会主动认输?”
“那你是说……”
“我是说,”老夫子坐直身体,“一个人越是表现得无所谓,越是在憋大的。他现在不出声,是因为他知道我已经赢了,所以他要等我放松,等我庆祝,等我开始想‘终于清静了’——然后啪!”
他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大番薯差点跳起来。
“给你一脚绊倒。”
“这也太阴了吧!”大番薯捂胸口,“就不能光明正大再来一场辩论赛吗?”
“他要是讲规矩,就不会养林哲当枪使。”老夫子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眼楼下停车场,“而且这次不一样。上次他借刀杀人,失败了。这次,他可能会亲自上阵。”
“那咱们怎么办?躲?”
“不。”老夫子转身,眼神沉了沉,“我们不动,但得睁着眼睛睡觉。”
这时秦先生的消息来了:“已收到任务,明早六点半进楼,走地下通道,避免经过主监控区。”
老夫子回了个“好”字,顺手把聊天记录撤回。
他回到电脑前,新建了一个文档,命名为:“应急预案草案 - 高层对抗响应”。
光标闪烁了几秒,他敲下三行字:
——对手:老赵,动机明确,手段升级。
——阶段:蛰伏期,重在情报收集。
——原则:以静制动,诱敌深入。
按了保存,右键加密,再拖进一个名为“系统补丁备份”的普通文件夹里。
大番薯凑过来瞄了一眼:“这名字起得,跟藏私房钱一样。”
“本来就是。”老夫子关掉窗口,“你以为我想搞得这么神秘?问题是,只要老赵还在公司一天,哪怕他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我也得防着他哪天突然递给我一张离职申请,上面盖的是董事长的手印。”
“不至于吧……”
“你记得上周食堂新来的阿姨吗?煮面特别咸那个?”
“记得啊,她说口味重才香。”
“昨天她辞职了,临走前跟我说了一句——‘有人让我故意做难吃点,说这样你们就会去外面吃饭,顺便听到些不该听的事’。”
大番薯瞪大眼:“谁指使的?”
“她没说,只说是‘穿灰西装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
“老赵最爱穿灰西装。”大番薯喃喃。
“所以啊,”老夫子重新坐下,“人家已经开始布局了,咱们要是还傻乎乎地以为风波已平,那就真是把自己当喜剧演员了。”
“那我们现在干啥?”
“你现在去把所有会议室的无线投屏功能检查一遍,尤其是三号和五号,那两个房间墙角有检修口,最容易被人塞微型接收器。”
“那你呢?”
“我?”老夫子看着屏幕上依然亮着的Guest_Link_03状态栏,“我继续陪这位老朋友聊会天。”
他点了点鼠标,刷新了一次连接时长。
61分15秒。
“还挺耐聊。”
大番薯抓起工具包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又回头:“万一……我是说万一,老赵真不管了呢?”
老夫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你猜,为什么一个小时前林哲被带走的时候,老赵没出现?”
“因为他请假了?”
“不对。”老夫子嘴角微扬,“是因为他早就知道结果会怎样。他不是没来,他是算准了时间,特意避开风暴中心。”
“所以……他根本不怕林哲被抓?”
“恰恰相反,”老夫子低声说,“他巴不得林哲被抓。”
大番薯站在门口,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整个人僵住了。
老夫子盯着屏幕,轻声道:“因为只有林哲倒了,他才能名正言顺地说——‘看,我就说老夫子有问题,这才查出个内鬼来’。”
“可林哲明明是冲你来的啊!”
“但在别人眼里,”老夫子笑了笑,“谁揭发的,谁就有嫌疑。这就是他的新招——让我变成那个‘利用调查排除异己’的人。”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大番薯咽了口唾沫:“所以……真正的局,现在才开始?”
老夫子没回答,只是把椅子缓缓转回屏幕前,目光落在那一行不断跳动的连接时长上。
窗外夜色浓重,办公楼只剩下零星几点灯光。
他伸手摸了摸电源键,却没有按下。
电脑依旧亮着。
Guest_Link_03的状态栏数字跳到了62分44秒。
他轻轻说了句:
“好戏,还没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