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老夫子就坐直了身子。不是因为消息内容多震撼,而是那条推送来得太准时——像有人掐着表,在他车驶出小巷后一秒就按下了发送键。
“信号波动异常,来源:城东写字楼b座三层。”
系统提示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他耳朵一动,立刻转头对司机说:“掉头。”
“啊?”司机踩下刹车,差点撞上隔离栏,“您不是刚说要去公司吗?”
“改主意了。”老夫子掏出手机放大地图,指尖落在一栋灰色建筑上,“那边有个会要开,我没收到邀请函,但不妨碍我提前到场。”
车子一个急转弯,拐回主路。他顺手给秦先生发了条语音:“查一下你公司旁边那栋楼,三楼是不是有家叫‘恒信评估’的公司。顺便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接待过穿灰连帽衫、左脚外八字的男人。”
发完消息,他又拨通大番薯的电话。
“喂,哥,我正准备关店呢,今天炸豆腐卖完了,辣椒油也快见底——”
“记下来。”老夫子打断他,“几点打烊?谁最后一个离开?有没有陌生人进店问东问西?尤其是提到我和项目的。”
大番薯愣了一下:“还真有一个!傍晚时候来了个戴眼镜的,点了一碗面不吃,光拍照,还问我‘你们老板是不是在搞什么大工程’。我说煮面就是人生大事,他就走了。”
“照片拍了什么?”
“桌上那块招牌,还有门口贴的营业时间表。”
老夫子眯起眼:“把监控视频截一段发我,从他进门开始。”
挂了电话,他靠在座椅上,手指敲着膝盖。事情正在按某种熟悉的节奏走——先试探,再渗透,最后动手。老赵父子没变,还是那套老把戏,只是换了件更体面的外衣。
车子停在公司楼下时,天已经黑透。他拎着包走进电梯,按下顶层按钮,又顺手按了两下关门键,仿佛这样能让时间跑得更快些。
办公室灯还亮着。助理抬头看了眼门口:“您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开会吗?”
“临时想起点事。”老夫子打开电脑,插上加密U盘,“把昨天所有和‘城市更新餐饮项目’有关的文件都调出来,最新一版的技术方案,优先。”
助理照做,几分钟后屏幕上跳出一份pdF。封面写着项目名称、编号、提交单位,看起来规规矩矩,连字体间距都像是用尺子量过。
他点开目录,快速滑动页面。前三页没问题,第四页开始出现细微裂痕——食材配送周期从四十八小时压缩到三十六小时,却没增加冷链车辆;人力成本下降百分之十五,服务标准反而提升了两级;最离谱的是设备采购预算,一笔九十八万的支出,供应商字段空着,连个名字都没有。
“这数据是拿计算器摇骰子填的?”他低声嘀咕。
随即启动金手指程序。界面跳转,进入深层分析模式。系统自动比对公司过往同类项目的数据模型,同时扫描文档元信息。几秒后,三条红线弹了出来:
- 原始创建时间:五天前凌晨一点零七分
- 最后修改时间:今晨两点十七分
- 修改Ip:匿名代理,归属地为城西某网吧
“巧啊。”他冷笑,“半夜不睡觉,专门等我走远了再动手改文件。”
他立刻调出邮件记录,找到合作方发送这份文件的原始邮件。附件标题一致,但大小差了三百多Kb。点开对比工具,发现对方上传的版本被刻意精简过,隐藏了修改痕迹。
“行,挺专业。”他喃喃道,“可惜忘了现代文档改一个字都会留脚印。”
正要截图存证,手机震动。秦先生回信了:
“查到了,三楼确实是恒信评估办公区。今天下午三点左右,一个穿灰连帽衫的男人进了他们会议室,手里拿着打印资料,标题好像是‘评分细则补充说明’。保安说他是外部顾问,有备案。”
老夫子盯着屏幕,忽然笑了:“顾问?连工牌都不戴,站姿松垮得像根煮软的面条,也配叫顾问?”
他立刻拨通合作方项目总监林女士的电话。
“林姐,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他语气平静,“我是老夫子。有个技术参数想跟您确认下,冷鲜柜的制冷功率,你们方案里写的是三千瓦,但我们内部测算至少需要四千二才能保证全程温控。这个差异……是怎么考虑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说哪个版本?”林女士声音紧了些。
“今天凌晨两点十七分提交的那个。”
又是一顿。这次更久。
“……我这边看到的是昨天下午三点定稿的版本,功率标的是四千一百五十瓦。”
“哦。”老夫子轻轻应了一声,“那可能我们收到的是旧版。不过奇怪,邮件显示是今天更新的。”
“我会马上查。”林女士语速加快,“如果真有非官方修改,我们必须重新审核。”
“我建议闭门核对一次。”他说,“今晚或者明早,越快越好。另外,能不能查一下是谁操作的上传?”
“可以,但我需要理由申请权限。”
“理由很好找。”他淡淡道,“有人想让我们签一份根本通不过验收的合同。”
挂了电话,他转向助理:“召集小组,十分钟后开短会。议题:项目文件真实性核查。所有人必须到场,不准请假,不准带手机进会议室。”
助理刚出门,他又拨通大番薯。
“听着,明天开始,店里每一批货到了,你亲自验。送货人说什么话、穿什么鞋、有没有四处张望,全给我记下来。特别是……”他顿了顿,“如果有人打听我最近是不是常来店里,或者问起这个项目的事,哪怕只是随口一提,你也别答,直接打电话。”
“明白!”大番薯声音洪亮,“我现在就去买个新本子,专记这些!”
“别整花哨的。”老夫子提醒,“就拿菜单背面写,越普通越好。”
随后,他起身去了It部门。
“帮我设个关键词预警。”他在技术人员耳边低声交代,“只要内部通讯里出现‘项目终止’‘合同作废’‘责任归属’这几个词,立刻推送到我手机。另外,查一下最近两周,有没有人批量删除邮件或访问日志。”
技术人员点头:“要加个触发动作吗?比如自动备份?”
“加。”他说,“任何删除行为,都给我留副本。”
临走前,他从抽屉夹层取出一片薄如纸的信号探测片,贴在自己办公桌下方角落。这玩意儿不起眼,但一旦附近有无线窃听设备激活,它会微微发热。
回到座位,他把今天发现的所有异常点整理成清单,打印出来,锁进保险柜。手机设好七点闹钟,又顺手把U盘泡进一杯凉茶里——防电磁扫描的老办法,土但管用。
窗外城市灯火渐次熄灭,他的电脑屏幕却还亮着。后台程序仍在运行,交叉比对合作方历次投标记录与行业平均值。一条趋势线缓缓浮现:近三年来,他们的成本报价逐年降低,降幅刚好卡在“看似合理”的边缘。
“这不是失误。”他盯着图表,“是训练出来的假动作。”
正要关闭系统,手机再次震动。大番薯发来一张照片:服务员手写的今日访客留言,其中一行字格外清晰——
“老板,你们这儿招兼职吗?我想白天做饭,晚上搞情报。”
老夫子盯着那句话看了三秒,嘴角一扬,正要回复,电话突然响起。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为城西网吧附近。
他按下接听键,还没开口,对面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
“你查得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