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拉开抽屉，把那份《员工异动监测表》轻轻推到最前面。阳光从侧面斜切进来，照在纸页右下角的名字上——小李，离职申请，家庭原因。
他没说话，只是把笔帽按了两下，目光落在大番薯身上。
大番薯正啃着半块饼干，腮帮子鼓得像仓鼠。“你看我干啥？我又没写申请。”
“去叫小李过来。”老夫子声音不高，“就说我想聊聊季度奖金怎么分。”
大番薯差点被饼干呛住：“啊？现在？他还卡在打卡机那儿刷脸呢。”
“那就等他刷完。”
大番薯嘀咕着起身，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你不会又要搞什么心理战术吧？上次我当诱饵，这回该轮到他了吧？”
老夫子没理他，只把茶杯往桌角挪了半寸，刚好盖住表格上“家庭原因”四个字。
几分钟后，小李站在门口，手里捏着文件夹，指节微微发白。他穿了件干净的衬衫，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像是特意准备过。
“坐。”老夫子指了指对面椅子。
小李坐下，背挺得笔直，像在参加面试。
“听说你要走？”老夫子开门见山。
“嗯。”小李点头，“家里老人身体不好，想回去照顾。”
“哪位老人？”老夫子问。
“我妈。”小李顿了顿，“前阵子摔了一跤，医生说需要长期调理。”
老夫子端起茶杯吹了口气，热气模糊了一瞬他的眼神。就在那半秒里，金手指已扫过整张离职申请表。
【检测完成：原始内容为“因个人发展”，三小时前经化学药水擦除重写】
他放下杯子，语气轻得像在聊天气：“你老婆怀孕六周了，产检报告显示有轻微贫血。这种时候回家，孩子谁带？”
小李猛地抬头，瞳孔一缩。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老婆。”老夫子打断，“上周三晚上八点十七分，你在妇幼保健院挂的号，缴费记录还在系统里。你填的是陪诊人，但护士记得你是家属。”
小李的手指开始抖。
“你要真为了家人好，就不该在这个时候走。”老夫子往前倾了半身，“你以为换个地方就能多赚钱？可你知道老赵给你开的价，连我们这儿年终奖的一半都不到吗？”
“我没有……”小李声音低下去。
“你有。”老夫子说，“而且你还以为改个理由就能瞒天过海。‘家庭原因’听着体面，可纸面上的墨迹告诉我——你本来写的可是‘个人发展’。”
小李整个人僵住。
“你怕别人说你贪财。”老夫子慢悠悠地拉开抽屉，取出一份空白合同，“可你不怕自己孩子将来问：爸爸，你当年是不是因为钱，扔下了工作和尊严？”
办公室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的声音。
老夫子把合同推过去：“我现在就能给你双倍月薪，项目分红翻一点五倍。签不签，你自己选。”
小李盯着那份合同，嘴唇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顺便提醒一句。”老夫子补充，“上一个拿老赵钱的人，昨天还在派出所抄法律条文。保安说他手都写抽筋了。”
话音刚落，小李突然站起来，一把抓起桌上的离职申请表，撕成两半，再撕，再撕。纸屑像雪片一样落在地毯上。
老夫子不动声色地看着。
“我……我不走了。”小李喘着气，“我愿意留下来。”
“很好。”老夫子点点头，“今晚加班，我批双倍补贴。”
小李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快步走出办公室，门都没关严。
大番薯从墙角探出头来，嘴里还叼着半块饼干：“你连人家老婆怀孕都知道？你是不是偷偷装了监控？”
“我不需要装。”老夫子打开电脑，“只要他知道——我知道。”
话刚说完，秦先生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园区监控截图。
“刚拍到的。”他说，“小李今天早上七点四十二分，在东门和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碰头，交了个信封，不到两分钟就散了。”
老夫子接过图看了一眼，嘴角微扬：“老赵这是急了。人都被吓退了，他还派人递offer。”
“要不要报警？”秦先生问。
“不用。”老夫子摇头，“报警太慢。咱们自己查。”
他插上U盘副本，屏幕一闪，跳出加密文件夹界面。
“这东西是从间谍U盘里拷出来的备份。”老夫子敲了几下键盘，“里面有老赵最近三个月的资金流向记录。”
大番薯凑过来：“你能解开？”
“不能。”老夫子坦然承认。
大番薯愣住：“那你干嘛还插？”
“因为我有个朋友。”老夫子说着，拨通内线电话，“小李，帮我打印一份《市场部q3预算明细》，要带水印的那种，十分钟后放我桌上。”
挂了电话，他又对秦先生说：“你去财务那边走一趟，问问有没有收到外部公司给小李的转账记录，特别是用亲属账户转的。”
“明白。”秦先生点头出门。
大番薯挠头：“所以你现在是在钓鱼？”
“不是钓。”老夫子纠正，“是引蛇出洞。他既然敢改申请表，就说明心里虚。虚的人，总会回头确认自己有没有漏痕迹。”
“那你让他打预算表干啥？”大番薯不解。
“因为真正的挖角者，一定会想看看他有没有留下证据。”老夫子眯眼，“如果我没猜错，十分钟内，会有人偷偷进我办公室翻那份文件。”
大番薯瞪大眼：“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躲外面偷看？”
“不。”老夫子打开摄像头录制功能，顺手把一杯凉茶倒在废纸篓旁边，“你去楼下买包薯片，回来的时候大声嚷嚷说我请你吃下午茶。”
“啊？又要我当托儿？”
“你最适合。”老夫子笑，“谁会怀疑一个边吃边唠嗑的胖子呢？”
大番薯嘟囔着往外走，临出门还不忘回头：“我要番茄味的！”
办公室只剩老夫子一人。
他调出U盘里的数据流，一行行往下翻。大部分是乱码，但有几个文件名引起了注意：
- 【目标名单_V2】
- 【挖角报价单_市场部】
- 【资金转移路径_隐匿账户】
他正准备标记重点，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节奏不对——不是大番薯那种咚咚咚的重步，也不是秦先生稳健的中速行走。
这人刻意放慢了，像是怕地板响。
老夫子不动声色地将屏幕切换成文档编辑界面，假装在修改通知。
门把手缓缓转动。
那人推门进来，一眼就奔向办公桌右侧的文件架——正是放打印资料的地方。
老夫子依旧低头打字，仿佛毫无察觉。
那人伸手去翻刚打印好的预算表，指尖刚触到纸张，老夫子忽然开口：
“找这个？”
他拿起一份文件，正是小李刚刚送来的打印件。
那人吓得一抖，迅速收回手。
是设施部的小王，平时负责水电维修，脸上总挂着笑。
“哦……老夫子您在啊。”小王干笑两声，“我路过，看有没有新通知。”
“有。”老夫子把文件递过去，“下周全楼停电检修，你们部门牵头。”
小王接过文件，眼神却一直瞟向角落的废纸篓。
那里有杯泼洒的茶水，浸湿了几张草稿纸。
老夫子注意到他的视线，故意叹了口气：“哎，刚才手滑。不过没关系，重要文件我都存云端。”
小王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老夫子忽然问，“你认识老赵吗？”
“谁？”小王一愣。
“就是以前常来咱们楼下的那位。”老夫子盯着他，“穿黑夹克，喜欢嚼槟榔。”
“不认识。”小王摇头，“没见过。”
老夫子笑了笑，没再追问。
小王匆匆离开，门一关，老夫子立刻调取摄像头回放。
画面里，小王不仅翻了文件架，还在垃圾桶里掏了两下，把湿透的纸张展开看了一眼才扔回去。
老夫子放大那段影像，锁定纸上残留的文字片段。
虽然模糊，但仍可辨认出两个关键词：
“小李”
“两万五”
他冷笑一声，保存视频，转头新建一封邮件，收件人填上安保主管。
正文只写了一句：
“建议查查设施部近期是否有异常资金进出。”
点击发送。
这时，大番薯提着薯片回来了，嘴里还哼着跑调的歌。
“给你！”他把薯片往桌上一放，“老板请客，不吃白不吃！”
老夫子拆开包装，递给他一片。
咔嚓。
脆响在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大番薯嚼着薯片，含糊不清地问：“接下来咋办？”
老夫子望着屏幕，最后一层加密正在破解中。
进度条走到97%，突然停住。
他换了种算法，重新加载。
窗外阳光偏移，照在键盘上，映出他手指的影子。
下一秒，屏幕刷新。
所有文件解密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