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部主管攥着手机的手还没松开，老夫子已经转身走向电梯口。他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节拍上，仿佛刚才那场洗手间的对峙不过是顺手拧紧了一个松动的螺丝。
“走。”
他只说了一个字。
大番薯赶紧从墙边蹭起来，差点被自己的裤腰绊了一跤。秦先生收起平板，默默跟上。三人一前两后，像平时下班一样穿过走廊，没人说话，也没人回头。
直到电梯门合上，老夫子才掏出那枚小小的存储卡，在指尖轻轻一弹。
“这玩意儿里没存全。”他说，“但够用了。”
大番薯凑过来：“里面写了啥？是不是写着‘老赵今晚吃火锅’？”
“写的是‘林小姐，周三午休，咖啡厅，目标：王经理’。”老夫子把卡收进内袋，“还有几条转账记录，金额不大，但时间规律——每周三，五千，备注是‘培训咨询费’。”
秦先生眉头一跳：“王经理最近确实总在午休往外跑，说是见客户。”
“客户不用化烈焰红唇。”老夫子嘴角微扬，“而且，真正的猎头不会选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谈挖角，太显眼。除非……她就是要让人看见。”
大番薯挠头：“那她图啥？”
“图一个‘自愿离职’的假象。”老夫子按下地下一层的按钮，“等人都跑了，项目停摆，合同违约，责任全是我们的。而她，只是个‘热心推荐人才’的第三方。”
电梯门开，车库灯光冷白。
他们没去停车场，而是拐进了旁边的便利店。老夫子买了三杯咖啡，一杯拿铁，一杯美式，一杯热巧。店员刚递过找零，他就把美式塞给大番薯。
“你待会儿穿外卖马甲，绕到后门进去，别走正门。”
大番薯瞪眼：“我又不是快递专业户！”
“你是临时工。”老夫子喝了一口热巧，甜得眯起眼，“而且你送错餐的样子特别真诚，上次把辣椒油倒进豆浆杯，人家都没投诉你。”
“那是意外！”
“这次也是。”老夫子拍拍他肩膀，“记住，擦桌沿，轻轻一带，别碰杯子。”
另一边，秦先生已经打开手机后台，调出访客系统截图。照片上是个女人，米色套装，拎着鳄鱼纹包，笑容温婉，登记事由写着“行业交流”。
“林小姐，”秦先生念着名字，“上周来了三次，每次都和王经理在楼下咖啡厅坐四十分钟以上。”
“每次都说自己是亚太人才发展中心的？”老夫子问。
“对，名片印得挺正规。”
“假的。”老夫子冷笑，“那个机构去年就注销了。现在用它名义活动的，都是职业挖角人。”
大番薯咽了口唾沫：“所以她是来挖人的？”
“不止。”老夫子眼神沉下来，“她是来种种子的。只要有人动摇，后面的人就会跟着动。市场部要是塌一半，咱们的新项目连招标资格都保不住。”
三个人走出便利店，阳光斜照在玻璃幕墙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咖啡厅就在写字楼一楼转角，透明落地窗，位置好得很。此刻靠窗第三张桌坐着两个人：男的穿浅灰衬衫，是市场部王经理；女的侧脸对着外头，正是系统里的林小姐。
她正笑着说什么，手搭在咖啡杯旁，指甲涂得精致，唇色鲜亮如火。
老夫子站在街对面树荫下，不动声色地启动金手指。
【视觉增强模式·开启】
【唇部残留物分析中……】
【颜色匹配：烈焰蔷薇｜市售编号cR-902｜限量款，仅三家门店发售】
他轻轻点头。
“大番薯，上。”
大番薯深吸一口气，套上不知从哪摸出来的黄色外卖马甲，手里端着托盘，低头往咖啡厅后门溜。秦先生则绕到另一侧出口，假装看手机。
老夫子慢悠悠走进前门，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单时特意让服务员把拿铁放在靠近目标桌的地方。
五分钟后，大番薯端着一杯冰美式从后门进来，嘴里念叨着：“王先生的单……王先生……哎？是你吗？”
王经理抬头，愣住：“我没点这个。”
“哦对不起！”大番薯一脸憨相，“送错啦！”说着就把杯子放下，顺手用袖口抹了下桌沿，动作自然得像在擦汗。
林小姐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大番薯转身就走，路过老夫子桌时，悄悄眨了眨眼。
老夫子端起自己的拿铁，慢慢啜了一口，目光透过玻璃反光，锁定林小姐的嘴唇。
【比对完成：唇印残留光泽、角度、覆盖区域与王经理杯沿完全一致】
【接触概率：97.6%】
他笑了。
放下杯子，起身朝那桌走去。
“王经理。”他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您这杯拿铁……怎么沾了跟她一样的正红色？”
两人同时抬头。
林小姐眼神一闪，迅速低头看杯子。
老夫子指了指杯沿：“这色号叫‘烈焰蔷薇’，全市就三家店卖，我女朋友排了两个小时才买到。您二位，还挺有默契。”
王经理脸色变了，猛地推开杯子，像是碰到了烫手的东西。
林小姐镇定些，笑了笑：“我们就是朋友聊聊，您别误会。”
“朋友？”老夫子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松，“那你刚才眨眼频率每分钟四十七次，正常人也就二十左右。说谎的时候才会这么频繁。”
“我……我眼睛有点干。”她抬手扶了下头发。
“哦。”老夫子点头，“那您说话时左手无意识摸耳垂的习惯，也是因为干燥？”
林小姐僵住。
这时，秦先生从侧门走进来，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出口附近。大番薯也从后厨方向冒头，手里还拿着空托盘，笑嘻嘻地往这边瞅。
气氛一点点绷紧。
林小姐站起身：“我只是来做职业咨询的，又没签任何协议，你们管得太多了。”
“我们不管过程。”老夫子盯着她，“只关心结果。比如，下周三的部门会议记录会不会突然‘丢失’？比如，某个核心客户的数据能不能准时交付？再比如——”
他顿了顿。
“王经理明天提交的辞职信，理由会写‘个人发展’还是‘家庭原因’？”
王经理呼吸一滞。
林小姐咬了下嘴唇，忽然换了语气：“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谈话自由，法律保障。我又没让他签合同，也没给钱。”
“你给了希望。”老夫子淡淡道，“比钱还管用。而且——”
他伸手，轻轻点了点她刚才放过的杯垫。
“你的口红留在了这里，他的指纹留在了你的包带上。五分钟前，你借故帮他整理领带，右手食指蹭过他西装第二颗扣子下方——那里有你皮包的金属搭扣刮痕。这些细节，够不够写一份内部通报？”
林小姐终于变了脸色。
她想走，可秦先生已经挡在门口。
“让一下。”她说。
“等安保到了再走也不迟。”秦先生语气平和，“顺便，他们还想看看你包里有没有其他员工的联系方式清单。”
“我没有！”
“有没有，查了才知道。”老夫子掏出手机，拨了个号，“喂，人事纪检组吗？麻烦来一楼咖啡厅一趟，有个外部人员涉嫌违规接触在职员工。”
电话挂断。
林小姐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王经理低着头，手紧紧抓着膝盖。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照进来，落在那杯未动的拿铁上，奶泡已经开始塌陷。
老夫子喝完最后一口热巧，把纸杯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你知道最怕什么吗？”他看着林小姐，“不是有人想挖墙脚。是有些人明明知道对方动机不纯，还愿意往前凑一步。”
林小姐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大番薯小跑过来，压低声音：“老大，她包拉链松了，我瞄了一眼——里面有张名单，写着七八个名字，都是市场部的。”
老夫子点点头，目光没移开。
“王经理。”他说，“你现在还可以选择坐下，把事情说清楚。或者——”
他话没说完。
林小姐突然伸手，一把打翻桌上的咖啡杯。
褐色液体泼洒而出，溅在地毯上，也沾上了王经理的裤腿。
她趁机往后退，却被秦先生一把拦住手腕。
“别闹了。”秦先生说，“监控全程开着。”
林小姐喘着气，瞪着老夫子：“你们赢不了的。只要有人想走，墙就挡不住。”
“墙挡不住。”老夫子走近一步，“但修墙的人，能让你爬的时候摔疼。”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人事纪检组的人到了。
老夫子没动，依旧站在中央，手里握着空咖啡杯。
王经理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
林小姐被带出门的一瞬，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威胁，也没有承诺。
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平静。
老夫子注意到，她的高跟鞋右后跟，有一道细小的裂痕，像是曾经踩碎过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