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幕布上的倒计时消失了,歌声还在响。
可没人再跟着哼。
大番薯嘴里的鸡骨头掉在桌上,油渍溅到裤腿上都没察觉。秦先生扶眼镜的手停在半空,像是忘了自己要干嘛。全场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嗡鸣,还有某个人口袋里手机震动的闷响。
老夫子缓缓放下手,太阳穴还在跳。
他没说话,转身就往门口走。
“哎?夫子哥?”大番薯一个激灵,抓起可乐杯想追,结果脚一绊差点摔个趔趄,“你去哪啊?”
“回工位。”老夫子头也不回,“查点东西。”
秦先生反应最快,立刻拔掉投影仪电源,又顺手把宴会厅的总网闸给关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对大番薯说:“别发朋友圈,也别转发那个视频,先等等。”
“啥视频?”大番薯一脸懵,“刚才那行字还能录下来?”
“能的人已经录了。”秦先生推了他一把,“赶紧跟上,别掉队。”
三人一前一后穿过走廊,脚步声在空荡的夜里格外清晰。保洁阿姨正拎着垃圾袋从转角出来,看见他们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继续往电梯间走。
回到办公室,老夫子直接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一闪,跳出一行数据流,末尾标注着一个Ip地址——城西别墅区,门牌号模糊,但归属登记清清楚楚。
“是他。”老夫子轻声说。
“谁?”大番薯凑过来,鼻尖都快贴上屏幕。
“烧纸那位。”
“烧纸?”大番薯挠头,“现在谁还烧纸啊,又不是清明节。”
秦先生皱眉:“你是说……有人用老板家的网络发了什么东西?”
老夫子没答,闭眼默念,金手指瞬间启动。视野边缘浮现出一段加密路径,像是一条被层层包裹的线,最终穿透防火墙,跳转至公司内网服务器,触发自动群发指令。
“邮件。”他说,“全员邮箱,标题是《警惕!超常能力背后的致命代价》。”
“哈?”大番薯瞪眼,“说我夫子哥会得脑癌?”
“附件还配了报告。”老夫子睁开眼,“看着像模像样,有图表、有数据,结论写着‘长期使用预知功能会导致额叶病变’。”
秦先生立刻调出自己邮箱,果然收到了那封信。他点开附件,眉头越皱越紧:“这格式……像是从某医学期刊扒下来的模板,但内容全是编的。比如这里说‘神经信号过载引发细胞突变’,根本没这说法。”
“就是唬人。”老夫子冷笑,“怕我们看得太清楚,就给我们脑子泼脏水。”
大番薯急了:“那还不赶紧发声明?让大家别信!”
“现在发,等于承认我们在怕。”老夫子摇头,“他要的就是我们慌。”
话音未落,办公室外传来一阵窸窣声。门缝底下塞进来一张便签纸,上面潦草地写着:“地下室焚化炉,有灰未清。”
三人对视一眼。
“阿姨。”秦先生低声说。
老夫子立刻掏出手机,发了条加密短信:【明日上午十点,以检查消防通道为由进别墅区,重点查看焚烧间残留物。】
“她要是被抓了怎么办?”大番薯担心地问。
“她打扫了二十年,连董事长换内裤的颜色都知道,没人会怀疑她翻垃圾桶。”老夫子收起手机,“倒是你,待会回去把你那台老平板充上电,明天要用。”
“我那破平板还能干啥?连微信都卡。”
“它拍过昨天老板办公室门牌的反光。”老夫子调出一张模糊照片,“你看,玻璃倒影里是不是有台笔记本?型号不在公司清单上。”
大番薯凑近一看:“哇,你还记得这个?我当时就是顺手一拍,连自己都不知道照了啥。”
“你记性不行,但拍照挺准。”老夫子难得夸了一句,“明早把图导出来,我们比对一下伪造报告的字体和排版。”
秦先生忽然想起什么:“等等,如果他是今天做的假报告,那打印记录呢?公司打印机应该留痕。”
“所以他没在公司打。”老夫子眼神冷了下来,“他在家里烧。”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保洁阿姨准时出现在别墅区地下焚烧间。她穿着深蓝色工作服,戴着口罩,手里拿着检测单,嘴里念叨着:“消防抽查,必须看灰烬处理情况。”
保安看了眼单子,没多拦。
她进去后,装模作样检查了几圈,最后蹲在焚化炉旁,用夹子翻动残渣。大部分纸张已成灰,但在角落一堆黑糊糊的东西里,她发现了一小片未燃尽的纸角。
上面印着“病理分析报告”几个字,还有半行数据:“神经毒性累积风险≥87%”。
她迅速收进袖口,不动声色地离开。
中午十二点,这片残纸摆在了老夫子的办公桌上。
他戴上手套,轻轻拼接。碎片不多,但关键信息足够:纸张来自进口医疗专用纸,带有防伪水印;文档创建时间显示为昨日十四点二十七分,作者缩写L.Z.——正是老板名字的拼音首字母。
金手指再次激活,浮现出一行小字:“原始文件未加密上传,路径经三次跳转,最终通过私人热点接入公司内网。”
“手法挺熟练。”秦先生盯着残片,“他知道我们查不到远程操作记录,所以干脆不留电子痕迹,只烧实物。”
“可惜忘了灰也能说话。”老夫子指尖轻点纸片,“他以为毁了源文件就万事大吉,却不知道有人连垃圾桶都管。”
大番薯啃着包子插嘴:“那我们现在就贴公告,说这是造谣?”
“不。”老夫子把残片放进密封袋,“现在贴,像心虚。等他再动手,我们一网打尽。”
“他还敢再发?”秦先生皱眉。
“一定会。”老夫子目光沉静,“一次不成,他会加码。下次可能不只是邮件,还会有人站出来‘亲历讲述’,说什么‘亲眼看见夫子哥头疼吐血’之类的。”
大番薯吓得包子掉了:“真有人信啊?”
“有人信,是因为他们开始怕了。”老夫子靠在椅背上,“怕我们也看穿他们的事。”
就在这时,行政群弹出一条消息。
标题是:【自愿签署《关于接触特殊能力人员免责协议》接龙】。
下面已经有五个头像点了“参与”。
秦先生脸色变了:“已经开始传了。”
“传就传。”老夫子淡淡道,“让他们签。签得越多,越说明有人在背后推。”
他站起身,把密封袋锁进抽屉,顺手打开监控画面——老板别墅的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刚停下,车门打开,一只皮鞋踩在地面。
老夫子盯着屏幕,忽然笑了下。
“你笑啥?”大番薯问。
“我在想,他烧的是纸,我们留的是证。”老夫子按下录像键,“接下来,该他等着收快递了。”
秦先生低头看了看手表,十二点四十分。
他默默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名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
大番薯抱着泡面桶回到工位,一边吸溜一边嘟囔:“你说他为啥非得说我夫子哥会得脑癌呢?就不能编个别的?比如……视力下降?或者脱发?”
没人回答。
老夫子站在窗边,看着远处别墅区的方向。
风吹动窗帘,他的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划了一下,留下一道短暂的痕迹。
办公室门被推开,保洁阿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干净的垃圾袋,放在角落。
她没说话,只是冲老夫子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老夫子望着她的背影,低声说了句:“辛苦了。”
门外,阳光正好。
屋里,电脑屏幕突然闪了一下。
新邮件提示音响起。
发件人:未知
标题:【紧急通知:请勿靠近携带异常脑波者】
发送范围:全体员工
老夫子点开邮件,附件是一段音频。
他没急着播放,而是把音量调到最小,插入耳机。
然后,按下了播放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