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坐在工位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节奏不快,但一下没停。大番薯蹲在他旁边,手里捏着半块饼干,眼睛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像是在等什么炸弹爆炸。
“你说……他们真敢在晨会上动手?”他小声问。
“不是敢不敢。”老夫子眼皮都没抬,“是已经动了。”
话音刚落,广播响了:“请各部门负责人及骨干员工,十分钟后参加例行晨会,地点会议室一。”
大番薯手一抖,饼干渣掉在键盘缝里。“这会开得比闹钟还准。”
老夫子站起身,顺手把风油精塞进裤兜——他已经不敢再指望脑袋里的东西能正常工作了。可就在他迈步的一瞬,太阳穴猛地抽了一下,眼前闪出几个字:**虚假订单,三十天爆雷**。
他脚步顿住,又往前走。
会议室里人还没到齐,市场部那帮人却已经坐得整整齐齐,像提前排练过队形。总监穿了件新衬衫,领带打得跟刀切的一样直,笑起来眼角堆成三道褶子,一看就是憋着坏。
“各位同事!”他站起来,声音洪亮得像是刚充完电,“今天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们市场部,刚刚签下一笔年度最大单!金额高达八百六十万!”
底下一片哗然。
有人倒吸冷气,有人交头接耳,还有人偷偷掏出手机准备拍照发朋友圈。
老夫子没动,只低头看了眼笔记本,随手写下“八百六十万”五个字,然后划了个圈,再画了个问号。
市场部总监越说越起劲:“这笔订单来之不易,全靠团队日夜奋战、客户信任支持。不像某些部门,整天搞些旁门左道,靠偷看监控、翻垃圾桶找存在感。”
这话一出,空气安静了一秒。
随即,几道目光齐刷刷扫向老夫子这边。
大番薯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这谁啊?骂谁呢?”
老夫子按住他肩膀:“坐下,吃你的饼干。”
“可他明摆着……”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老夫子淡淡道,“问题是他为什么敢当着这么多人说。”
秦先生坐在后排,不动声色地递过来一张纸条:【老赵十分钟前去了市场部办公室,出来时手里没拿文件,但袖口有印泥痕迹】。
老夫子看完,折好塞进本子夹层。
会议结束铃一响,他没急着走,反而多留了几秒,看着市场部一群人簇拥着总监往外走,那架势,活像刚打赢一场战争。
回到工位,大番薯立刻凑上来:“那订单有问题吧?八百多万,连客户名字都没提一句,合同编号也没有,连个ppt都没放!”
“所以不是炫耀。”老夫子拉开抽屉,取出一支红笔,“是在挑衅。”
“可咱们现在啥都不能预知了,怎么破?”
老夫子没答,而是翻开笔记本,在“八百六十万”下面写了一行字:**关联公司?倒账周期?虚假营收?**
刚写完,脑袋又是一阵刺痛,眼前闪过断续画面:一张合同被撕成两半,火苗舔上边缘,时间戳模糊显示“第30天”。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更沉。
“它还在报警。”他说。
“啥?”大番薯瞪眼,“金手指还能用?”
“不能用,但它快死的时候,总会抽搐两下。”老夫子合上本子,“刚才那一下,意思是这个订单撑不过三十天。”
秦先生这时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财务系统刚收到一条消息,说是市场部申请启动‘紧急付款流程’,理由是‘预付定金锁定资源’。”
“预付?”大番薯惊了,“连合同都没影儿呢就要预付?”
“这就是套路。”老夫子冷笑,“先造势,再施压,最后用钱冲销问题。等审计进场,账面上全是‘已完成项目’,实际全是空壳交易。”
“那咱们怎么办?举报?”
“不行。”秦先生摇头,“我们现在只有怀疑,没有证据。一旦举报失败,反而坐实我们打击报复。”
“所以我们不举报。”老夫子拿起笔,在便签纸上写下一串步骤,“我们去学习。”
“学什么?”
“学习先进经验。”他把纸推过去,“你明天就去找市场部,说想借鉴他们的项目方案,语气要诚恳,态度要谦虚,最好带点崇拜。”
大番薯挠头:“我装不来崇拜。”
“你就说你觉得他们特别牛,尤其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拿下大单,简直是行业奇迹。”老夫子嘴角微扬,“顺便问问有没有打印出来的方案书,你想复印一份回去研究。”
秦先生明白了:“你是想趁机看看他们内部资料是不是齐全?有没有重复盖章、空白签字页之类的漏洞?”
“对。”老夫子点头,“只要有一处不符规范,就是突破口。”
大番薯还是愁眉苦脸:“可万一他们不给看呢?”
“会给的。”老夫子靠回椅背,“人在得意的时候,最喜欢展示实力。尤其是那种自以为赢定了的人。”
“那你呢?”秦先生问,“你不打算露面?”
“我?”老夫子看了眼市场部的方向,“我现在最好的状态,就是让他们觉得我没反应。”
三人正说着,前台小妹路过,顺口说了句:“哎,你们听说没?总经理说要给市场部庆功,下周办个茶话会,请全员喝下午茶。”
大番薯当场炸了:“凭什么啊?光说不练也能拿奖?”
老夫子却笑了:“挺好。”
“你还笑得出?”
“他们越是庆祝,就越说明心里虚。”老夫子打开电脑,进入项目申报系统,找到“市场部新订单”条目,鼠标一点,标记为【高风险待核】,并设置三天后自动提醒。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等。”他说。
“等啥?”
“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老夫子转过身,看着窗外,“人在做戏的时候,总会多演那么一两分钟。只要他们敢把合同打出来,就会留下痕迹;只要他们敢走付款流程,就会触发预警。”
秦先生点头:“我会盯着财务系统的每一笔异常支出。”
“我也安排好了。”老夫子看向大番薯,“你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去市场部‘请教’。”
大番薯挺起胸:“保证完成任务!”
话音未落,电脑屏幕忽然黑了一下。
老夫子手指一顿。
不是显示器故障。
是那个快要熄灭的东西,又抽了一下。
他迅速切到后台,日志里跳出一行新记录:【预警模块响应延迟,剩余运行时间约11小时35分】。
他关掉窗口,没说话。
大番薯察觉不对:“又出问题了?”
“没事。”老夫子揉了揉太阳穴,“就是感觉……他们不会等太久。”
“谁?”
“想翻盘的人。”他低声说,“老赵不会白白让市场部出这个风头。这背后一定有动作,而且很快。”
秦先生皱眉:“你是说,这只是个幌子?”
“八成是。”老夫子盯着屏幕屏保上跳动的时钟,“真正的杀招,还没亮出来。”
办公室空调换了风向,吹得桌角一张纸微微翘起。老夫子伸手按住,指尖凉得像冰。
但他眼神依旧清醒。
大番薯忽然想起什么:“那……如果他们真的把合同签了呢?”
老夫子没回头,只轻声说:
“那就让他们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