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间的门刚关上，老夫子就从抽屉里抽出一张便签纸，用铅笔在角落画了个小方框，写上“绿植公司”四个字，又在下面打了个叉。他把纸条对折两下，塞进裤兜，动作轻得像在藏一枚硬币。
回到工位，他没开主屏，而是摸出备用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调出昨晚备份的付款单数据包。屏幕亮起的一瞬，他眼角扫了眼走廊——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正站在财务区饮水机旁，慢悠悠地接水，公文包搁在旁边台面上，拉链半开，露出一角黑色U盘。
老夫子不动声色地合上盖子，起身去打印机取刚吐出来的几页文件。路过时故意放慢脚步，瞄了一眼对方电脑屏幕——界面是系统审批后台，正在查看一笔设备维护费的修正记录，操作人账号显示为“顾问_临时权限”。
他嘴角微动，回座位后立刻打开私人邮箱，把那几份关键付款单加密打包，发到自己另一个从不用的账户。发送成功后，顺手清空了发送记录，连草稿都没留。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大番薯的消息：“档案室那边黄标文件全拍完了，存你云盘b区，密码是你上次说的那个‘陈小姐生日加三根头发’。”
老夫子盯着这行字看了两秒，回了一句：“改密码，用‘秦先生鞋码减我工号尾数’。”
发完顺手把聊天记录设成自动销毁。
他刚收起手机，秦先生从合规部方向走过来，手里捏着张打印纸，脸色不太自然。
“问到了。”他压低声音，“It那边说，那个临时账号是用‘紧急流程优化’名义申请的，审批人填的是老赵，但二级复核本该是部门主管签字，结果系统记录显示是电子授权跳过的。”
“跳得挺熟练。”老夫子冷笑，“看来人家早备好了钥匙，就等门虚掩着。”
“问题是，现在每笔修改都会被盯上。”秦先生把纸递过去，“你看这个——我上午交的补充材料，又被退了，理由是‘合同编号与履约周期不匹配’。可这编号是他们自己系统生成的，总不能让我编个新的吧？”
老夫子接过纸扫了一眼，果然又是同一个审批账号操作的。他点点头：“他们不是要合规，是要让我们自己乱阵脚。”
话音未落，大番薯一溜小跑过来，嘴里还嚼着东西：“哎，你们猜我刚才看见啥？老赵跟那顾问在茶水间分食一个汉堡，俩人头碰头，像极了初恋情侣分享冰淇淋。”
“区别是，他们谈的不是情，是账。”老夫子站起身，“走，开会，五分钟，档案室后面那个闲置储物间。”
三人钻进狭小空间，门一关，连呼吸都安静了。墙上挂着旧扫帚，角落堆着几箱过期宣传册，灯泡闪了两下才稳住。
“情况清楚。”老夫子开门见山，“对方有账号、有权限、有借口，咱们唯一能打的，就是节奏和痕迹。”
“啥意思？”大番薯咽下最后一口面包。
“他们想拖，我们就抢；他们走明路，我们就走暗道。”老夫子掏出笔，在一张废纸上画了三条线，“第一，所有重要修改拆成小单提交，时间错开，类别打散，别让人一眼看出我们在动大项目；第二，物理档案由大番薯负责拍照备份，每份贴黄标的都存原始影像，万一电子版被删，咱们还有底牌；第三，秦先生继续盯着It那边，查清楚这临时账号还能撑多久，有没有留下程序漏洞。”
“那你呢？”秦先生问。
“我？”老夫子点了点笔记本，“我在后台埋个脚本，只要那个账号登录核心模块，自动截图，连同Ip和时间戳一起打包发我邮箱。不声不响，就跟它交个朋友。”
“听着像钓鱼执法。”大番薯咧嘴一笑。
“不是执法，是养鱼。”老夫子合上本子，“等它游够了，咱们收网。”
会议结束，三人分头行动。大番薯抱着相机往档案室溜，秦先生回合规部找It同事套话，老夫子则回到工位，假装整理报表，实则在系统后台悄悄部署监测程序。
他敲完最后一行代码，按下回车。屏幕一闪，弹出确认提示：【监控任务已启用，触发条件：用户“外部顾问_临时权限”访问财务结算模块】。
他顺手将U盘拔下，换了个位置插进主机背面接口，又把主屏切换回普通工作界面，打开一份无关紧要的成本分析表。
刚做完这些，老赵晃悠着走过来了，手里端着杯咖啡，笑得像只刚偷完鸡的狐狸。
“忙呢？”他倚在桌边，语气熟络。
“忙着理解什么叫‘合规审查’。”老夫子头也不抬，“听说现在连绿植养护费都要三级核验？是不是下次浇水还得附上植物心电图？”
“规矩嘛，总是越细越好。”老赵啜了口咖啡，“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老夫子终于抬头，眼神平静，“所以我刚刚把上季度七笔外包付款拆成了二十八个小项，分别归类到服务咨询、环境美化、办公支持……保证每一笔都有据可查，绝不给您添麻烦。”
老赵一愣：“你……什么时候提交的？”
“十分钟前。”老夫子指了指屏幕，“您那位顾问朋友要是想退，也得一个个点进去看，效率问题，我深表同情。”
老赵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笑了：“行啊，挺会绕弯子。”
他放下杯子，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劝你一句，别太拼。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大家都轻松。”
“我眼睛好使。”老夫子淡淡道，“就是有时候，看得太清楚。”
老赵没再说话，径直走向会议室。
老夫子目送他背影消失，低头看了眼手表，三点十七分。他打开草稿箱里的邮件，再次检查附件内容：Ip地址列表、操作时间轴、权限漏洞说明、音频比对截图……全都齐了。
他没点发送，只是把附件重新压缩了一遍，改名为“天气预报.zip”，存进加密文件夹。
傍晚六点，办公室开始陆陆续续有人下班。大番薯最后一个从档案室出来，手里拎着相机，脸上带着完成任务的满足感。
“全齐了！”他凑到老夫子桌前，“连去年三月那份被虫咬过的合同我都拍了，像素超高，连蛀痕都看得清。”
“挺好。”老夫子点头，“明天开始，咱们改用公告栏传消息。”
“啥公告栏？那个积灰的破板子？”
“就是它。”老夫子递过一张小纸条，“以后每天九点、十二点、五点，你去看看上面有没有新留言。比如写‘今日无风’，意思是系统没异动；‘多云转晴’，代表某类单据已通过；‘注意防涝’，就是提醒别提交特定项目。”
大番薯挠头：“这不跟特务接头似的？”
“我们不是特务。”老夫子收起U盘，放进内袋，“我们是修堤的人，只不过现在，得一边补洞，一边防着有人往里倒水。”
秦先生这时候回来，低声说：“It那边确认了，那个临时账号明天下午四点到期，除非老赵手动延期。”
“那就争这二十四小时。”老夫子站起身，关掉主屏，但主机仍运行着监测程序，“今晚别松劲，他们越是快收网，越可能孤注一掷。”
三人默默点头。
大番薯坐回位置，啃起了面包。秦先生站在窗边发了条消息，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手边。老夫子则重新打开笔记本，翻看今天收集的操作记录。
七点四十三分，系统警报轻响一声。
他点开邮箱，一封自动推送的截图邮件到了——时间：19:42:18，用户“外部顾问_临时权限”登录，访问固定资产折旧表，停留三十七秒，退出。
老夫子放大截图，仔细比对操作路径。手指缓缓滑过屏幕，停在一处字段修改记录上。
“来了。”他低声说。
这时，大番薯探过头：“下一步咋办？”
老夫子没回答，而是打开录音软件，导入那段键盘敲击声，再拖出系统日志中的操作时间序列。
波形图一点点重叠，节奏吻合。
他轻轻点了下回车键，保存文件，命名为：“证据链_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