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小心茶水间”的消息,手指在键盘上方停了两秒,然后轻轻敲下回车。他没回复,也没删掉,只是把这条信息拖进了新建的文件夹,命名为“线索002”。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到晚上十一点十七分,整层楼只剩下他这一盏灯还亮着。
他合上笔记本,起身时顺手把椅子往里推了半寸。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三年零四个月,每天下班都这样,像是怕椅子多露出来一厘米都会打乱某种秩序。
第二天早上七点二十,大番薯踩着滑板冲进公司大门,书包甩在肩上晃得像风铃。他一个急刹停在老夫子工位前,差点撞翻旁边的绿萝。
“你来这么早?”他压低声音,“是不是昨晚梦见我了?”
老夫子头也不抬:“梦见你被门夹了脑袋,醒来觉得挺真实。”
“哎哟,这梦不吉利。”大番薯一屁股坐到旁边空桌上,从口袋掏出半包压扁的饼干,“不过你说巧不巧,我今早路过茶水间,听见小王跟人事小李说‘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神神秘秘的,一听就有八卦。”
老夫子这才抬眼:“他们说什么不是秘密?”
“就是你去财务室那事儿啊。”大番薯咬了口饼干,“小李说她不信,小王就说‘你不信是因为你不知道细节’,然后两人越说越小声,我就听不清了。”
老夫子默默打开电脑,调出昨天的录音记录,又点开日历查看时间线。他在“周三晚九点十三分”那一栏画了个红圈,旁边标注:“老赵报销单修改时间”。
这时秦先生拎着饭盒走进来,外套搭在手臂上,脸上带着刚睡醒的倦意。
“你们俩在这儿嘀咕什么呢?”他拉开座位,“该不会已经开始查案了吧?”
“还没破案,只抓到了几个脚印。”老夫子把屏幕转过去给他看,“小王传话,源头是老赵;老赵动手,时机是周三晚上。现在的问题是——他是怎么知道我去过财务室的?”
秦先生咬了口包子,边嚼边说:“那天你进去多久?”
“五分钟。拿一份合同副本,顺便问财务小姐姐下周报销截止时间。”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门口那个监控探头歪了?”秦先生咽下食物,“我前两天看见老赵站在那儿调整角度,说是画面模糊。”
老夫子眼神一动:“他那时候就在打主意?”
“说不定更早。”秦先生冷笑,“有些人恨你,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你没像他一样低头哈腰。”
三人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咳嗽声。老赵端着杯子走出办公室,经过茶水间门口时脚步顿了一下,朝里面扫了一眼才走过去。
大番薯立刻缩脖子:“他看我们了!”
“他看的是空调遥控器。”老夫子淡淡道,“但他心里想的是——‘今天再放两句风声,看看他还能不能坐得住’。”
“你又听到了?”秦先生挑眉。
“刚才发动了一次听心声。”老夫子揉了揉太阳穴,“有点费劲,但总算抓到了几句。他说‘只要再多传几次,连他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真干过啥’。”
大番薯瞪大眼睛:“这也太阴了吧!这不是造谣吗?这是心理战!”
“这就叫舆论绞杀。”秦先生冷笑,“先让你周围的人都开始怀疑你,最后你就真的变成可疑分子。”
老夫子已经打开白板软件,新建了一个流程图。
第一个节点写着“老赵”,箭头指向“小王”,再往下是“人事小李”,接着分出三条支线,分别标着“设计部小张”、“行政小陈”、“It老刘”。
“目前能确认的传播路径就这些。”他说,“但还有一个问题——谁最先听到他说的那些话?”
“我去盯茶水间!”大番薯举手,“我耳朵灵,而且我装作找零食,没人会注意。”
“你要是真去找零食,整个货架都能搬空。”老夫子摇头,“你负责流动监听,重点盯小王和人事部之间的动向。一旦发现他们在聊我,立刻记下时间、地点、原话。”
“收到!”大番薯啪地敬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等等。”老夫子递给他一副无线耳机,“用这个,别用手写。万一被发现,就说你在听歌。”
中午十二点,三人躲进三楼空置的会议室。窗帘拉着,投影仪照出一张清晰的传播链图。
秦先生补充道:“我刚才去楼梯间扔垃圾,听见人事小李跟同事说:‘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他为什么不去澄清呢?’你看,这就是谣言的厉害之处——它不靠真假赢,靠沉默杀人。”
老夫子点头:“所以我们不能等所有人信了才行动。必须打断链条,最好是从源头掐断。”
“可我们现在只有心理证据。”秦先生皱眉,“你能听见他在想什么,但这不能当证据给人看。”
“所以需要实锤。”老夫子打开手机备忘录,翻到一条新记录,“我刚刚预知到一件事——下午两点十五分,老赵会在茶水间对新来的实习生说‘有人半夜溜进去改报销单’。”
大番薯惊呼:“你连时间都能算准?”
“不是算准,是看到。”老夫子揉了揉额角,“每次集中精神,脑子里就会闪一些画面。这次的画面里,他穿着今天的格子衬衫,手里拿着保温杯,站在饮水机旁边说话。”
秦先生沉吟片刻:“那我们就设个局。让实习生提前知道你会去茶水间取材料,然后安排她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如果老赵真说了那句话,就能录下来。”
“不行。”老夫子摇头,“太明显。一旦失败,他会更加谨慎。”
“那就让我去!”大番薯拍胸脯,“我假装去倒水,躲在角落录音!”
“你藏不住。”老夫子直说,“你呼吸声比打呼还响。”
“那怎么办?”
老夫子关掉投影,站起身:“我亲自上。”
下午两点十分,老夫子抱着一叠文件走向茶水间。走廊安静,只有打印机偶尔吐出纸张的声音。
他推开门,里面没人。他把文件放在桌上,打开柜子假装找东西,实际上已经启动听心声能力。几秒钟后,脚步声由远及近。
老赵走了进来,手里果然端着保温杯,站在饮水机前接水。
老夫子背对着他,耳朵却竖了起来。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老赵慢悠悠地说,像是自言自语,“周三晚上快十点的时候,还有人进过财务室。灯都没关,鬼鬼祟祟的,谁知道干什么去了。”
老夫子没回头,手指悄悄按下了手机录音键。
“更离谱的是,听说那人最近总往陈小姐那边跑。”老赵喝了口水,“借本书能聊半小时,项目讨论能约楼下咖啡厅……你说巧不巧?”
老夫子慢慢关上柜门,转身时脸上毫无波澜:“哟,老赵,接水呢?”
老赵猛地一怔,差点呛到:“你……你怎么在这儿?”
“来找份旧合同。”老夫子拿起文件,“顺便想想,为什么总有人喜欢在公共场合编故事。”
“我……我没编什么啊。”老赵干笑两声,“就是随口聊聊。”
“聊聊挺好。”老夫子拍拍他的肩,“下次记得加点逻辑,不然听着像小说。”
说完,他走出茶水间,手机里的录音还在继续运行。
回到工位,他把音频文件拖进加密文件夹,命名“证据002”,并在文档里更新了传播链图,在最新节点旁加上一行备注:
**目标已主动释放虚假信息,心理防线松动,预计明日将再次尝试扩散。**
大番薯凑过来:“你刚才是不是吓他了?”
“我只是让他知道——狐狸说话的时候,鸡也在听。”
秦先生端着杯子走过来,看了眼屏幕:“下一步?”
老夫子看着远处茶水间的门,轻声说:
“等他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