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照在键盘的“F”键上,闪得人有点晃眼。老夫子盯着那点反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抽屉边缘——刚才那张被折成小方块的便利贴,还夹在他自己的笔记本里。
大番薯端着空水杯路过,瞅了他一眼:“你这坐姿,跟早上抢到最后一根油条似的,绷得太紧。”
“我这是正常办公。”老夫子眼皮都没抬。
“正常办公谁会对着‘F’键发呆?那是功能键,不是许愿池。”
老夫子懒得理他,等大番薯一走,立刻调整姿势,假装翻文件。其实心里早就在盘算:刚才陈小姐合上笔记时嘴角微微翘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秒,但他看得清楚。现在趁她还没开始新任务,得抓紧机会再听一次心声。
他低头整理桌上的打印纸,借着翻页的动作闭眼默念:“听。”
脑海里先是模糊一片,像信号不好的收音机。几秒后,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今天这间办公室……还是太吵了。”
“中午要是能在茶水间角落看会儿书就好了。”
“上次那本《协作逻辑》一直没看完,可惜图书馆借不到电子版。”
老夫子睁眼,嘴角差点控制不住往上扬。他迅速掏出便签本,写下三个词:安静、阅读、图书馆缺书。
原来她喜欢看书,还嫌吵。难怪昨天翻笔记时一直戴着降噪耳机,只是没开音乐。
他想了想,从邮箱里调出自己收藏的几本项目管理类电子书清单,挑了三本最实用又不至于太枯燥的,打印了一份简洁摘要。最后在便签纸上手写了一句:“听说你也关注这类内容,或许用得上。”字写得不快不慢,像是随手留下的提醒。
刚折好纸页,大番薯又晃回来了,手里多了包辣条,咔嚓咬了一口:“你这一下午动作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准备表白?”
“我是去倒水。”老夫子拎起水杯,起身往外走。
“巧了,我也渴了。”大番薯紧跟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饮水机。老夫子心里叫苦,这队友怎么关键时刻总凑热闹?
到了饮水机旁,大番薯一边接水一边东张西望:“哎,陈小姐今天穿的是米白色衬衫吧?挺衬她气质的。”
“你观察这么细?”老夫子差点呛住。
“我不是细,是热心群众的基本素养。”大番薯吸完最后一口,拍拍瓶身,“你要真想搭话,不如请她喝奶茶?简单直接。”
“太刻意。”老夫子摇头,“而且她看起来不像爱喝甜饮料的人。”
“那你现在手里拿的是什么?”
老夫子低头一看,差点忘了还捏着那张折好的推荐纸。
“工作资料。”他语气镇定。
“哦——”大番薯拖长音,“那你干嘛藏在袖口里?怕风把它吹跑了?”
“我只是不想弄皱。”
“那你走路干嘛绕那么大一圈?直线距离才五步!”
老夫子不说话了,趁着前台行政起身去开会,赶紧抓住空档,端着水杯朝陈小姐方向走去。
大番薯在后面喊:“别紧张啊,就算被拒绝也……”
话没说完,老夫子已经路过陈小姐工位。他脚步微顿,自然地将那张纸轻轻放在她键盘旁边的空白区域,然后点头示意,转身就走。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回到座位后,他立刻低头假装查邮件,耳朵却竖得像天线。几秒钟后,脑海中传来一句清晰的心声:
“他还挺懂我需要什么……这本书我早就想看了。”
老夫子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节奏轻快,像雨点落在屋檐边。
大番薯不知什么时候又溜回来,趴在他桌上:“你刚才那一下,跟偷放烟花成功后的小孩一样,脸上写着‘我没干坏事’四个字。”
“我只是完成了正常的同事交流。”
“正常交流需要提前演练三次呼吸节奏?我都数了,你从座位站起来之前,深呼吸了三回。”
“那是我最近在练腹式呼吸,对肺好。”
“那你脸红是因为肺热?”
老夫子干脆戴上耳机,打开文档开始打字。屏幕上跳出标题:《高效协作的七个模型》,下面跟着一段整齐的摘要。
大番薯见问不出啥,只好起身离开,临走前嘀咕一句:“你这套操作,说是‘无意间的体贴’,我看是‘精心策划的偶遇’。”
办公室渐渐安静下来,午后的喧闹被键盘声和电话铃取代。陈小姐低头看着那张推荐纸,嘴角微微扬起,顺手翻开笔记本,在一页空白处写下书名,还画了个小小的星号标记。
老夫子余光瞥见这一幕,心里一动。
她记下了。
而且用了标记,说明真打算去看。
他正想着要不要顺势再推荐一本,忽然听见脑海里又响起她的声音:
“这个人,连推荐书都选得刚刚好……是不是也在留意我平时说什么?”
老夫子猛地一怔。
被察觉了?
他立刻坐直身体,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心想:完了,是不是太过主动了?
可下一秒,心声再次浮现:
“不过……这样的人,倒是让人安心。”
他松了口气,手指又开始轻轻敲桌面,这次敲的是“安”“心”两个字的拼音首字母。
大番薯吃完零食回来,看见他又在敲桌子,忍不住伸手按住他的手背:“你再敲下去,键盘要以为你在给它按摩了。”
“我在测试触控灵敏度。”
“那你测出啥结论了?”
“结论是……你不该总把手放别人桌子上。”
“我是为你好。”大番薯收回手,正色道,“你这一套操作下来,看似不动声色,其实步步为营。我要是你,早就直接说‘你喜欢看书?我这儿有全套’。”
“那样太明显。”
“你现在就不明显?你递个纸条跟投递简历似的,紧张得连水都忘了接。”
老夫子懒得争辩,索性打开抽屉,拿出一包新的便利贴,抽出一张,写下“《沟通陷阱与破局》”几个字,贴在屏幕右下角。
大番薯瞄了一眼:“又来?你这是要把所有相关书籍都列一遍?”
“我只是整理资料。”
“哦,所以你整理的每一条,都刚好是她可能感兴趣的?”
老夫子不答,目光落在前方。
陈小姐正把那张推荐纸折好,放进笔记本夹层里,动作小心,像收起一封重要的信。
他心里一阵踏实。
看来这条路,走得不算错。
下午四点,公司群里弹出一条通知:明天上午十点例行会议,请各项目组提交进度简报。
老夫子立刻打开文件夹准备材料,顺便瞥了眼陈小姐那边。她正在翻之前的笔记,眉头微皱,似乎在核对某个时间节点。
他想了想,快速在文档末尾加了一节附录,标题是“常见协调误区与应对策略”,然后打印了一份,单独装进一个透明文件袋。
这次他没再犹豫,趁着大家陆续起身去茶水间的机会,直接走过去,把文件袋轻轻放在她桌上。
“一点补充资料,可能对你有用。”他说完就走,没停留。
回到座位,他闭眼倾听。
片刻后,心声传来:
“他怎么总能在我卡住的时候出现……这不是巧合了吧?”
老夫子睁开眼,望着天花板笑了笑。
这时,大番薯从走廊尽头探头进来,手里举着一杯奶茶:“喂!谁请我喝奶茶来着?梦里啥都有?现在现实兑现了!”
老夫子翻了个白眼:“谁请你了?”
“你自己说的!”大番薯冲过来,“早上你说‘梦里啥都有’,我现在就把梦变成现实!快,扫码付款!”
“我不记得我说过要请你。”
“但你也没说不请。”
两人正扯皮,老夫子忽然察觉前方有动静。
他抬头一看,陈小姐正拿着那个文件袋,站在他桌前,神情温和。
“谢谢你两次帮忙。”她说,“这些资料真的很及时。”
“不用谢。”他尽量让声音平稳,“都是日常工作积累。”
她点点头,转身回去,走到一半又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下次如果还有类似的书单,可以一起分享吗?”
老夫子愣住。
脑海里瞬间炸开一句话:
“她主动提了!她主动提了!”
但他脸上只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可以,我回头整理一份完整的。”
她点点头,笑了下,走回座位。
老夫子坐在原位,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
这次的节奏,像是在打拍子,又像是在确认某种信号是否接通。
大番薯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你俩这互动……跟密码通信似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全是暗号。”
“我只是提供了工作支持。”
“那你心跳为什么比打印机卡纸时还快?”
老夫子不理他,转头看向屏幕。
文档标题下方,他已经默默加上了一句副标题:
“分享给需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