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级第二十八名的成绩,像一块巨石投入这个本就暗流汹涌的家庭深潭,激起的不是欣慰的涟漪,而是更加复杂的漩涡。
乔建斌拿着成绩单,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最终化作一种近乎狰狞的激动。“好!好!我就知道我乔建斌的女儿有出息!”他难得地没有闻到酒气,眼神灼亮得吓人,那里面燃烧的不是单纯的父爱,更像是一种押对了宝的赌徒般的狂喜,“琳琳,好好考!一定要考个名牌大学!给老子争口气!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都看看!”
这沉重的“争口气”如同另一副枷锁,套在了乔琳肩上。她清晰地看到,父亲眼中那短暂的光亮背后,是更深沉的、对自身失意人生的投射和救赎渴望。
王亚珍的反应则更为现实。她先是惊喜,随即眉头又习惯性地蹙起,拉着乔琳的手,压低声音:“琳琳,考得好是好,可这后面用钱的地方更多了……志愿填报咨询、万一要上什么冲刺班……还有,许妍那边……”她的目光瞟向小女儿的房间,未尽之语里充满了对资源分配的焦虑。
家庭的“静音模式”开始出现裂痕。这种裂痕并非源于争吵,而是源于期望值被无限拔高后,那更加脆弱的平衡。
1. 风暴前夜的决定
第三次模考前夕,一个周末的傍晚,压抑的矛盾终于爆发了导火索。
许妍的班主任进行了一次家访,委婉地提出许妍的基础很薄弱,高三会非常吃力,建议家里早做打算,是考虑艺考,还是……留级复读。
“复读?”王亚珍的声音瞬间拔高,“复读一年要多少钱?家里哪还有这个闲钱!”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所有的压力和对未来的恐慌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让她就这么去考?考不上怎么办?”乔建斌猛地一拍桌子,酒气再次萦绕在他周身,之前的“希望”仿佛是个幻觉,现实的窘迫轻易就将他打回原形,“都是你!当初要不是你非要……”
“怪我?乔建斌你还有没有良心!当初是谁……”
熟悉的相互指责,怨毒的陈年旧账,再次在逼仄的客厅里翻滚。许妍吓得脸色惨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无助地看向乔琳。
乔琳没有像往常那样沉默,也没有试图去劝解。她只是冷静地看着这场闹剧,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涌上——前世,就是在类似的情境下,父母做出了那个彻底改变她命运的决定:牺牲她的高考机会,省下钱来,让许妍复读。
她感觉到体内的青莲本源似乎感应到她的心绪,流转的速度微微加快,带来一丝清凉,让她保持绝对的清醒。
2. 刃锋微展
争吵间隙,王亚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目光转向乔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算计:“琳琳,你看……你现在成绩这么好了,考上好大学肯定没问题。但小妍她……她要是考不上,这辈子就完了。你是姐姐,能不能……能不能帮帮她?”
乔建斌也停止了咆哮,浑浊的眼睛看了过来,沉默着,却是一种默认。
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妍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却被母亲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乔琳缓缓放下手中的笔(她刚才甚至在争吵声中还在默写古文)。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父母那写满疲惫、焦虑和自私的脸,最后落在妹妹惊恐愧疚的小脸上。
她没有激动,没有哭泣,甚至连声音都没有提高一分贝,只是用一种异常清晰的、带着冷意的语调开口:
“妈,爸,”她顿了顿,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我的成绩,是我每天只睡五个小时,是吃着你们心疼的粮食,是一道题一道题啃出来的。它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我自己。”
她站起身,明明身形依旧纤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许妍的路,需要她自己走。我可以辅导她,教她方法,但我不会,也没有义务,用自己的未来去换她的‘保险’。”
她看向父母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语气斩钉截铁:“高考,我一定会参加。而且,我会考上最好的大学。这是我自己挣来的路,谁也别想拦。”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的反应,拉起还在发愣的许妍,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后,是王亚珍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咒骂和乔建斌更加暴躁的低吼。
房间里,许妍紧紧抓着乔琳的手,小声啜泣:“姐……对不起……”
乔琳拍了拍她的背,眼神却透过薄薄的门板,仿佛看到了门外那两张被现实和私心扭曲的脸。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次正面交锋。父母的算计不会因此停止,未来的风波只会更烈。
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乔琳了。
她的刃,已不再仅仅用于斩开知识的迷障。
今日,它第一次亮出锋芒,斩向了试图束缚她命运的枷锁。
这只是开始。
高考,是她的战场,更是她摆脱这个家庭泥潭的,唯一出口。
她将握紧手中的刃,神挡杀神,佛挡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