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河镇回来,日头已经偏西。
姜妙怀里揣着剩下的十几个铜板,背篓里装着用卖药钱换来的小半袋糙米、一小罐粗盐、还有两块用油纸包着、最便宜的麦芽糖。虽然东西不多,但却是这个家依靠自己力量获得的第一批物资,意义非凡。
果然,当她把东西拿出来时,张氏和三个孩子的眼睛都亮了。尤其是那两块麦芽糖,更是让云浩和小薇发出了小小的、压抑的欢呼,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姜妙将糖块掰开分给弟妹,看着他们珍惜地、小口小口舔舐着那微不足道的甜味,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容,她心里也泛起一丝难得的暖意。
“娘,这米和盐您收好。”姜妙将东西交给张氏,又压低声音道,“我还藏了点钱,应急用。”
张氏接过东西,手都有些颤抖,眼圈又红了,但这次是喜悦的:“哎,好,好……妙儿,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姜妙语气笃定。有了稳定的药材来源,赚钱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她深知老宅那帮人绝不会让他们安稳。昨日抢肉不成,丢了那么大脸,以王氏和小王氏睚眦必报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明的不行,很可能就来阴的。
尤其是……那剩下的肉。对于常年不见油腥的人家来说,那是足以让人铤而走险的诱惑。
夜幕降临,茅屋里点起了昏暗的油灯。一家人喝了顿实实在在的、加了糙米的粥,虽然依旧清汤寡水,但比起往日已是天壤之别。
待母亲和弟妹睡下后,姜妙却没有立刻休息。她悄无声息地起身,从角落里翻出几株白日里在山上顺手采来的、带有微弱毒性和强烈刺激性的药草——荨麻、毒芹的叶子,还有一种会使皮肤红肿发痒的不知名紫色小花。
这些草药毒性不强,不至于要人性命,但足以让人难受好一阵子。
就着昏暗的月光,她将这些草药捣碎成粉,又混合了一些磨细的干辣椒粉和灶膛里的草木灰,制成了一种简易的、粉末状的痒痒粉加强版。
(内心oS:材料有限,只能凑合弄点低配版毒药了。姐的毒,虽简易但好用,够你们喝一壶的。)
她仔细地将这些粉末,撒在自家灶房和小院墙根的阴影里、窗台下等容易被人窥探和潜入的地方。尤其是藏肉的那几个隐蔽角落周围,更是重点照顾区域。
小白蛇似乎明白她在做什么,好奇地在一旁游弋,偶尔用尾巴尖点点那些粉末。
“小白,今晚警醒点。”姜妙低声吩咐,“有‘客人’来,不用客气,但别真弄死了。”
小白蛇昂起头,碧瞳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冷光,似是听懂了。
布置好一切,姜妙才回到屋里,和衣躺下,呼吸平稳,仿佛已然熟睡,但耳朵却时刻捕捉着院外的任何一丝异动。
夜渐深,万籁俱寂,只有偶尔的虫鸣和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声,从院墙根传来。
来了!
姜妙瞬间睁开眼,眼神清明冷冽,毫无睡意。她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月光下,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正笨拙地、手脚并用地试图翻过那低矮的篱笆院墙,不是她那堂哥姜大宝又是谁?
墙根下,还隐约传来一个压得极低的女声催促:“哎呀你快点!笨死了!找准地方!对,就是那个角落!娘看着呢,赶紧的!”
果然是小王氏撺掇自己儿子来偷东西!真是贼心不死!
姜大宝好不容易翻过院墙,落地时却笨重地发出“咚”一声闷响,吓得他立刻蹲下身子,紧张地四处张望。
见屋里毫无动静,他胆子又大了起来,搓着手,凭借着白日里偷窥的记忆,猫着腰,迫不及待地朝着他认为最可能藏肉的灶房角落摸去。
黑暗中,他根本没注意到脚下和墙根那些不起眼的粉末。
眼看他的手就要摸到那个角落堆放的柴火……
“啊——嚏!”
或许是草木灰和辣椒粉刺激了鼻子,姜大宝猛地打了个巨响的喷嚏!这一下,不仅把自己吓了一大跳,更是将周围那些粉末吹得飞扬起来,不少直接沾到了他裸露的手背和脸上!
“咳咳咳!”粉末吸入鼻腔,呛得他一阵猛咳。
紧接着,一股难以忍受的、钻心刺骨的奇痒和灼烧感猛地从手背和脸上传来!
“哎哟!痒!疼!什么东西!”姜大宝顿时惨叫起来,也顾不上隐藏行迹了,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脸和手背。
越是抓挠,那痒痛感就越是剧烈!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又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咬!沾了粉末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疹子,看起来骇人无比。
“娘!娘!救命啊!痒死我了!有鬼啊!”姜大宝哪里受过这种罪,顿时哭爹喊娘地原地跳脚,双手乱抓,痒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墙外的小王氏听到儿子的惨叫,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隐藏了,连忙压低声音急问:“大宝!怎么了?咋回事?找到肉没?”
“肉什么肉!痒死我了!我的手!我的脸!呜呜呜……有毒!肯定有毒!”姜大宝哭喊着,再也受不了了,如同一个无头苍蝇般,也忘了走门,竟直接朝着篱笆院墙撞去,连滚带爬地翻了出去,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一路哭喊着朝老宅跑去。
“大宝!哎哟我的儿!你这是咋了?!”小王氏惊慌失措的声音也跟着远去。
小院里重新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些许辛辣刺激的气味,和地上被踩乱的粉末,记录着刚才那场闹剧。
姜妙在窗后冷冷地看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就这点本事,也学人做贼?
(内心oS:效果不错,低配版痒痒粉,物超所值。)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预期的麻烦果然又上门了。
这一次,王氏和小王氏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早,气势也更凶。小王氏搀扶着哭哭啼啼、双手肿得像猪蹄、脸上布满红疹的姜大宝,一进院子就开始哭天抢地:
“杀千刀的黑心肝啊!张氏!姜妙!你们给我滚出来!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把我儿子害成什么样了!今天不赔钱赔药费,我跟你们没完!”
王氏更是脸色铁青,指着闻声出来的张氏和姜妙破口大骂:“你们两个丧门星!竟然在院子里下毒害自家人!心思怎么这么歹毒!今天要不给个说法,我就去衙门告你们谋财害命!”
张氏看到姜大宝那副惨状,吓了一跳,又听对方倒打一耙,气得浑身发抖:“大嫂!你、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家大宝半夜跑来偷东西!怎么反倒怪我们?”
“偷东西?谁看见了?谁证明?”小王氏尖叫着,“我看就是你们故意下毒害人!快拿钱来!不然大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拼命!”
姜妙将气得发抖的母亲拉到身后,走上前,目光平静地扫过姜大宝那惨不忍睹的手和脸,故作惊讶地“哎呀”一声:
“大堂哥,你这又是去哪野了?沾了啥不干净的东西吧?啧啧,这肿的,这红的……看着都难受。可得好好洗洗,别再乱摸乱碰了。”(内心:姐的毒,专治各种手贱脚贱。)
她这话轻飘飘的,却直接把“下毒”的指控推了回去,暗示是他自己在外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就是你!就是你家的毒!”姜大宝又痒又痛,哭喊着指着姜妙,“我就是在你家墙根弄的!”
“哦?”姜妙挑眉,语气陡然转冷,“我家墙根?大堂哥,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我家墙根底下去干嘛?挖野菜还是逮蛐蛐?”
“我……”姜大宝一时语塞。
小王氏赶紧抢话:“他、他就是路过!对,路过!”
“路过能路成这副德行?”姜妙嗤笑一声,“我家院子就这么不干净?那奶和大伯娘以后可千万别‘路过’了,免得也沾上啥不干净的东西。”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冰冷,目光直直看向王氏:“奶,大伯娘,我家这破院子,穷得叮当响,怕遭贼,撒点防蛇虫鼠蚁的药粉,不过分吧?这药粉又没撒到外面大路上去。自家防贼的东西,谁让你来偷……哦不,谁让你来‘路过’还乱摸乱碰了?这也能赖到我头上?”
这话有理有据,直接把她们定性为“贼”,噎得王氏和小王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胡说!谁偷东西了!”小王氏尖叫。
“是不是偷东西,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姜妙毫不客气地怼回去,“里正爷爷昨天才刚说过,分家了各过各的,让你们别来抢东西。这才过了一夜,就指使儿子半夜翻墙?怎么,里正爷爷的话都不管用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请里正爷爷再来评评理?顺便让乡亲们都看看,大堂哥这‘路过’是怎么路成这样的?”
一提里正,王氏婆媳的气势瞬间又矮了下去。昨天才被里正训得灰头土脸,今天这事她们根本不占理,真闹大了,只会更丢人现眼。
姜大宝还在那哼哼唧唧地喊痒喊疼。
王氏看着孙子那惨样,又看看姜妙那副油盐不进、冷嘲热讽的模样,知道今天这亏是吃定了,根本讨不到半点好处。她狠狠瞪了姜妙一眼,那眼神阴毒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好!好你个牙尖嘴利的死丫头!咱们走着瞧!”她最终只能撂下一句毫无威慑力的狠话,对小王氏没好气地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嫌不够丢人吗?还不快扶这丢人现眼的东西回去找郎中!”
说完,铁青着脸,率先扭身走了。
小王氏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搀扶着哭哭啼啼的姜大宝,狼狈地跟了上去。
看着她们再次灰溜溜离开的背影,张氏长长松了口气,腿都软了,看着女儿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庆幸:“妙儿,幸亏有你……”
姜妙眼神微冷。一次次打退,又一次次卷土重来,像苍蝇一样烦人。
看来,简易的痒痒粉还不够。
她需要配置一些效果更显着、更能让人刻骨铭心、从此望而却步的防身之物。
老宅的人,既然你们不肯安生,那就别怪我下手狠了。
(本章字数:218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