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悦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闭着眼,迷迷糊糊的摸了摸身侧的位置,手落了空,摸到了一片冰凉,她愣住,心停了一下,随即睁开眼看着身侧空空如也的位置。
秦樾不在她的身侧,房间里一片空寂,柳悦宁怔怔的盯着凌乱的床单,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过去每天早上起来看不到秦樾的日子。
失落又孤寂。
若不是身上残存的暧昧痕迹,证明了昨晚的一切不是假的,柳悦宁真的会怀疑秦樾从未出现过,一切都只是她一人羞耻的臆想。
柳悦宁忍着身体的酸涩下了床,礼服掉落在地上,变得皱皱巴巴的,显然已经不能穿了,柳悦宁叹了口气,只能扯过洗漱间里的浴巾暂时裹住身体。
简单的洗漱完后,她开门走了出去,便见江英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处理工作,听见动静抬头随意的看了她一眼,目光轻描淡写的扫过她的锁骨和胸上的痕迹,然后又视若无睹的落回了面前的电脑上。
“醒了?”江英看了一眼时间,淡声道“我叫了酒店的午饭,等会儿就送到,吃完咱们换好衣服咱们就走”
说着她朝着沙发上放着的购物袋抬了下下巴。
柳悦宁怔愣的看着江英,她嘴里说的话她完全听不进去,只是一脸错愕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江英简言“秦总打电话叫我过来的,他今天早上有事走的着急,怕你醒来没人照应,所以打电话把我叫过来了”
闻言,柳悦宁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似乎是松了口气,又似乎是面对的江英的不自在和尴尬。
江英真的和柳悦宁在一起久了,只一眼她就知道柳悦宁在想什么,她冷笑一声“看你这样,不会是以为秦总昨晚和你睡了以后,就拍拍屁股走了吧”
柳悦宁确实是怎么想的,但她没好意思承认,欲盖弥彰的拿了瓶酒店供应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我没这么想”
江英轻哼了一声,犀利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柳悦宁被江英看的受不住,她抬手一只手压着浴巾,一只手不自在的捂了捂自己的胸口上那些暧昧的痕迹。
她现在有种光着身子,浑身上下被江英看透了错觉。
江英看着她欲盖弥彰的动作,只觉得牙酸,有些嫌弃道“别遮了,以前又不是没在你身上看过,真害羞就把衣服换上”
江英把歪了歪身子,伸手将不远处的购物袋够了过来,放在茶几上,柳悦宁走了过来,拿起购物袋往里看了一眼,她问“是秦樾留下的吗?”
江英点头,柳悦宁回卧室将衣服换上,出来的时候,酒店午餐送到了,柳悦宁坐在沙发上慢吞吞的吃饭,时不时的看江英几眼。
江英注意到柳悦宁的小动作,问“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柳悦宁咬了咬唇,纠结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小声道“我和秦樾好像……要和好了”
江英拧眉,觉得柳悦宁这话说的不清不楚的,什么叫好像要和好了。
柳悦宁没敢抬头看江英得脸色,她心虚,也怕她说自己不争气。
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和前男友分的要死要活的,最后却和闺蜜说自己和前男友和好了。
但江英一脸平静,没有柳悦宁想象中那种无奈或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她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很平静的道“你怕什么,这是你的选择,你的意愿,我难道还能阻止你吗?”
她摇头,说“悦宁,你和秦总之间的事情我看的很清楚,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劝阻你,但从未真正的干涉过你和秦总之间的事”
“我以为我的劝阻是正确的,却忘了感情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你和秦总分开后,我看着你痛苦,看着你很努力很努力想要开启新的生活,你总是表现的风轻云淡的,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她剖心肺腑道
“我第一次那么深刻的感觉到你活的很痛苦,活的不开心,甚至觉得你活的艰难,和从前的你相差甚远”
“我也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对你的劝阻是否正确,对你来说是否残忍,我想了很久很久,然后想明白了,我对你的劝阻是我作为旁观者,是我作为经纪人,所能为你做到的最善意,但也超出本职范围内的事情”
“……”
她本可以什么都不必管,就冷漠的看着柳悦宁沉沦在和秦樾那段没名分的关系中,她只需要按照秦樾的要求,为柳悦宁做好一切职业规划和发展,帮她开拓市场,帮她在娱乐圈立足就好了,可偏偏……她就是忍不住插手了。
“我对你的劝阻已经是一种插手和越逾了,我总恨你不争气,恨你不听劝,用自己在圈子里所见过的悲惨案例来警醒你,却忽略了秦总对你的意义,在你心中又是怎样的占比,忽略了你们六年的感情里所建立起来的所有情感和羁绊”江英自嘲一笑“现在想想,这些年我对你的劝告倒像是一种风凉话,因为深陷泥潭的不是我,我自然不晓得走出来有多困难,又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和勇气”
又要怎样抽筋动骨,鲜血淋漓……
“就连我自己也做不到放弃你,我总是告诉自己,提醒一次就好,却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你一次又一次,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心善,不忍你结局悲惨,还是对你产生了感情,有了真心”
“只知道,你和秦总分开后,你痛苦,秦总也痛苦,而看到你痛苦我也不好受,我竟也会觉得心软,不忍作壁上观,所以我想,如果分开对你来说真的这么痛苦,这么折磨的话,那么我情愿你和秦总还好好的,最起码这样你开心点”
“人就活这一次,你和秦总经历了这么多,如果你权衡利弊后,也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那么无论对错,就遵循你自己的心,选择那个利于自己开心的选择吧”
“只是悦宁,我还是想说,别糟蹋自己”江英盯着柳悦宁,认真且诚恳“我知道你和秦总都放不下对方,知道秦总心里有你,只是你要明白,秦总身边现在有宋小姐在,秦宋联姻当初多少家媒体在报道?”
“即便秦总对宋小姐没有感情,可两人在明面上,在别人的眼里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如果你现在回到秦总身边,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切切实实的插足”
“到时候这些事情被扒出来,你的事业,你的前途,就全都毁了,而到时候遭殃的不止你一个,就连你的家人也会被牵扯进来,千夫所指,悦宁,你好好想想,这是你想要的吗?”
柳悦宁没说话,只是睫毛轻微的颤了一下,江英继续道“就算你和秦总是真爱,就算你和秦总有六年的情,就算你们是被迫分开,可是谁会在意呢?”
“什么真爱,什么先来后到,秦总对宋小姐有没有感情又有谁会在乎呢?别人只认死理,只知道宋小姐才是秦总的未婚妻,他们的关系正当又合理合法,有这样的身份在,那么不管秦总爱不爱她,在别人眼里她才是占理的一方,才是最可怜的,即便你再委屈,你和秦总之间的感情再惋惜,你也是不占理,错误的一方,你明白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柳悦宁仓惶的开口,她红着眼看着江英,眼眶略微湿润,心中有些酸涩的情绪,她说“江姐,我不傻,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道理我也都懂”
“我不是那样不要脸的人,我也知道礼义廉耻,我也有自尊,所以当初才会在知道秦樾订婚的时候,离开他,否则我的良心会谴责我自己。你说我痛苦,可你不知道,我最痛苦最难过的时候,是在知道秦樾订婚后,曾有那么几个瞬间动了歪念头,我真的想过要不要就这样留下来,哪怕做个情妇,只要能跟秦樾在一起就好……”
柳悦宁低下头,温热的泪水从眼眶里掉了下来,她说“那个时候,我真讨厌我自己,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可悲,为自己难过”
她受过教育,有正确的三观,她明知道这样的念头是不对,却还是有了那样的心思,她唾弃自己,居然想过成为她自己都不耻的人。
江英听的心酸,她心疼的看着柳悦宁,眼睛也有些湿润,她伸手摸了摸柳悦宁的脸颊,说“别哭……”
柳悦宁吸了吸鼻子,听到这句话,情绪陡然有些绷不住,她伸手捂着脸,胳膊撑着大腿,掌根抵在鼻根处以此来掩饰自己痛苦的表情。
她闭眼,嘴角控制住的下压,眼泪连成一条线流出来,整个屋里都是她低低的啜泣声“我也不想哭,可是我真的难过,分开以后,我总是埋怨,怨秦樾,怨他那么轻易的答应了联姻,没有半分犹豫,怨他那么冷漠,不肯多喜欢我一分”
“我怨宋施薇,怨她和秦樾那么匹配,于是也就怨自己为什么没有那么好的家世,更怨老天不肯多怜爱我一点,恨他为什么要让两个没有结果的人相遇”
“我真的恨死了,可是我还能说什么,我想过放下过去,忘记秦樾,好好的生活,可是我做不到,和秦樾在一起的那六年,渡过的每分每秒都是真实的,他对我那么好,纵容我,护着我,我哭了病了,他就一直守着我,我们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和他就是正常的恋人关系,也会有结了婚,老夫老妻的感觉”
“我情愿这些回忆都是假的,都是他做的戏,这样我也好说服自己,不必留恋,可偏偏……他是真的,他是真心对我好,也是真的喜欢我,你让我怎么放的下,又怎么甘心?”
柳悦宁哭的凶,眼泪像是止不住的水龙头,哗啦啦的直流,桌上的纸巾抽了一张又一张,这些日子憋在心里的那些话和情绪一下子倾泻而出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快忘记他了,可他的消息一出现,才发现我是在自欺欺人,那次我被绑,我真害怕,怕自己死,可是醒来后,你告诉我是秦樾疯狂的找我,救我,你以为我听到这样的消息会开心吗?”
“不是的,那一刻我更恨他了,因为我跟他又多了些牵扯,我和他更加断不清了,我想着还不如去死,最起码这样轻松些,就不用再被自己这些痛苦的情绪折磨了”
“昨晚韩令骗我说秦樾生了病想见我,我本不想去,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可是他说就当是看在秦樾当初救我的份上去见见他,我想着这样也好,算还清了他救我的恩情……”
“我想走来着,可是看见他痛苦的样子我又挪不开脚,后来他说他会娶我,我心动了,我知道这种话听很虚假,像是哄骗人,我不该信他的,可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我不是幼稚的又冲动的人,会因为这一句话就冰释前嫌的和他好”
“我只是不甘心,我和他之间就这样了,所以我想着就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柳悦宁嘴角苦涩“我选择信他,但这不代表我因为这句话就跟他和好如初,我只是想要赌一次,赌这次我能得偿所愿,只有他真的做到了,把一切都处理妥当了,我才会真的和他好,他没做到之前一切都是空话”
江英内心复杂,不知道怎么说,她只是伸手给柳悦宁擦眼泪,重复道“别哭,别哭”
她说“如果这是你的赌局,那么我希望你赢,悦宁,我想你得偿所愿,因为我想你幸福,而不是痛苦”
“江姐……”
听着江英的话,柳悦宁心里说不出的酸软,像是一块一直被冰冻的地方,终于遇到了一点暖意,慢慢的融化出水来,她忍不住将头轻轻的靠在江英的肩膀上。
江英伸手抱住她“别哭了”
等柳悦宁止住了眼泪,情绪慢慢的平稳下来,江英才带着柳悦宁离开了酒店,送她回家,回去的路上柳悦宁看到了手机里秦樾一早给她留的短信,只有两句话。
【悦宁,我需要处理昨晚的事,先走了,衣服我给你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昨晚的话我都记得,不是骗你】
【等我】
柳悦宁看着这条短信,手指落在屏幕上,并没有给秦樾回话,只是她的目光久久的落在‘等我’这两个字上。
她隐隐约约的她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她记得昨天她睡着之前,秦樾好像问了她什么话,好像是要让她去哪来着?
柳悦宁仔细的想了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回到家的时候,江英突然问“昨晚你们……做措施了吗?”
“……”
“没有”柳悦宁低声。
两个人沉寂了一下,江英说“我去给你买药吧,现在怀孕了不好”
柳悦宁没说话,江英转身出去,很快买了一盒避孕药回来,她递给柳悦宁道“吃了吧”
柳悦宁没反驳,顺从的打开盒子,当着江英的面把避孕药吃了下去,江英放心了些“行了,吃了就行,我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
“那我走了”
“嗯”
柳悦宁点头,将江英送到门口,江英道“行了,就送到这,别出门”
江英走后,柳悦宁关上门,走到厨房,将含在舌下的避孕药吐了出来,然后接了杯水,漱了漱口,洗去嘴里发苦的味道。
“宿主,这样不好吧,会有危险的”
识海里,沉寂许久的666跳了出来。
柳悦宁擦了擦嘴,低头看了眼垃圾桶里那粒避孕药“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这个世界刷了这么久,马上就能结束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这里是她为自己,为原主留下的筹码。
后面的几天里,柳悦宁和江英都在准备去米兰参加时装周的事情,因为要进修演技,柳悦宁已经有半年多没有作品了,为了更好拓展柳悦宁的国际影响力,确保柳悦宁在这次的时装周大出风采。
在接到品牌邀请的前两个月,江英就已经在安排并规划柳悦宁在米兰参加时装周这一个星期的行程活动和拍摄,并不断的调整,确认最终要出席的秀场和品牌活动。
柳悦宁的造型团队和公关团队也在和品牌方进行沟通,提前向品牌借取珠宝、礼服,并敲定了包括机场、看秀、品牌活动、街拍等所有造型方案。
一切准备就绪后,大群人收拾好行李,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整个团队包括安保在内有十六人。
众人上了飞机,除了江英、吕彤还有两个保镖和随时帮忙的补妆的化妆师外,其余的人都坐在经济舱内,座位都挨在一起。
柳悦宁上了飞机找到位子坐了下来,江英坐在她身旁打电话和提前预定好的酒店沟通,柳悦宁安安静静的坐着,听着江英说话。
隔了一会儿,有乘客走了进来,走到柳悦宁前排的位置站住,柳悦宁抬眸看了一眼,一下子愣住。
只见韩令看着柳悦宁微笑道“沈小姐,好巧”
柳悦宁眼皮子一跳“……”
紧接着他身子一侧,往最里面的位置坐下,而他身后站着的赫然是秦樾,两人短暂的对视了一下,随后秦樾平静的移开眼,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柳悦宁抿了一下唇,不禁侧头看了身旁的江英一眼,同排隔着一条走廊坐在右侧的吕彤,也侧头看向了江英。
江英无辜的摇头,摊了摊手,看到韩令和秦樾的时候,江英也懵了,她压根不知道秦樾也会在这架飞机上,和她没关系啊。
江英看着柳悦宁,小声道“我真不知道啊,秦总没跟我说”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去米兰的事情我也没说,他也没问”
就算江英不说,秦樾自己也能知道,获取她的行程不是只有从江英口里询问这一个方式,毕竟秦樾才是盛悦背后真正的老板,公司对柳悦宁有什么安排和发展,都会汇总给秦樾,只不过秦樾更喜欢从江英口里获取相关的信息而已。
柳悦宁没说话,江英道“没事,可能……秦总去米兰也有事,凑巧遇上”
这个理由太牵强,也太凑巧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秦樾是冲着柳悦宁来的,只是现下这种情况江英只能这么说。
柳悦宁也不想去在意,飞机起飞后,她戴上耳塞,然后吃了一粒短效安眠药,便睡了过去,飞机要飞差不多七个小时,然后到达阿姆斯特丹,她们要在那里中转,停留三个多小时,等到晚上九点左右再起飞,晚上十点多便能抵达利纳特机场。
柳悦宁醒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飞机还有四十分钟就要在阿姆斯特丹降落。
只是她发现秦樾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江英换了位置坐到她身旁,男人虽然已经睡着了,可一双大手却在毯子底下紧紧地包裹着她的右手。
柳悦宁沉默,她仔仔细细的看着秦樾睡着的模样,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他了。
他大约很久没有休息好了,眼周有些淡淡的黑眼圈,他就这样睡在柳悦宁的身边,相邻的位置让两人挨得很近,却也有一些距离,却足够让柳悦宁闻到他身上淡淡乌木苦橙的味道,熟悉的味道让柳悦宁有些恍惚,这是她给他挑选的味道。
秦樾不太爱喷香水,惯用香氛的沐浴露,只是他习惯用的沐浴露的味道太冷调了,闻着让人觉得疏离,柳悦宁不喜欢,可她不能像换车载香薰一样,把秦樾变得甜甜的,否则他太没面子了,于是柳悦宁花了好长的时间,给秦樾换了一个她喜欢的苦橙味。
她走后,秦樾依旧保留着她为他改造的所有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