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玻璃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望向窗外,上海的夜色璀璨如星河,霓虹灯在黄浦江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其实我一直在想,安迪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融入夜色,如果当年没有被收养,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说着她转头看向林墨,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也许会和弟弟一样,在某个福利院里孤独地长大。
林墨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沉吟片刻:命运确实充满变数。但你知道吗?听你说完小明的成长轨迹可以判断出一个结论。
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很大程度是因为刺激,还有不断被抛弃的经历。而你不同,你遇到了好的养父母,接受了最好的教育。
可血缘的羁绊...安迪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
血缘确实重要,但不是全部。林墨打断她,你弟弟需要的不是你的愧疚,而是一个能关心爱护他的亲人。
所以,那以后不要再被自己的臆想吓倒了,你一向是那么理性从容的人,怎么能先乱了方寸呢?
现在你肩负的不仅是个人的责任,更有一份血脉相连的牵挂。况且事情尚未明朗,目前所有的判断都只是对方的一面之词。
要知道,许多精神症状往往源于外界刺激,或是自闭症患者未能及时干预所致。这类情况通过专业治疗,大多都能得到显着改善。
你说得对,安迪轻轻颔首,声音里重新找回了往日的镇定,
在见到弟弟之前,我不该妄下定论。资料显示收养家庭条件拮据,或许弟弟只是缺乏及时的治疗引导......
说到这里,她突然抬头望向林墨,目光中燃起希望的火苗。此刻她真切体会到,在迷茫时能有人相伴开解,是何等珍贵。
林墨报以理解的微笑:别客气,你只是关心则乱。类似案例在国内外都不罕见。
他顿了顿,分享道:我之前资助的福利院里就有个相似的男孩,因被误认为精神异常而屡遭遗弃。
但实际接触后发现,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而已。这个孩子性格温和,院里的人都很疼爱他。
通过多次交流,我发现他更像是个孤独的星星,而不是大家口中所谓的精神病,他需要有人用正确的方式点亮而已。
后来这个男孩被我一个朋友帮着联系的医生治好了,这让我确信,很多被贴上精神病标签的人,或许只是需要专业的引导和温暖的陪伴。
林墨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让安迪瞬间僵在原地。半晌后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林墨,那个男孩现在在哪里?他真的跟小明的情况差不多?真的治好了?
没错,真的治好了。林墨轻轻点头,而且这孩子的情况,确实跟小明非常相似。
我的那位朋友是位心理医生,她的同学就是治好男孩的精神科权威专家。所以,我觉得小明的情况,也很有希望康复。
真的?安迪急切地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快步走向书桌,老谭给我的资料就在这里...
她颤抖着双手将文件袋递给林墨,你快看看,他们的具体情况是不是真的相似?
林墨仔细翻阅着资料,片刻后肯定地说:几本吻合。安迪,小明绝不是精神病人。即便他存在一些心理创伤,治愈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小明不是精神病...他不是...安迪如获至宝般紧握着资料,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哽咽地重复着这句话。
林墨适时递上纸巾,温声劝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压抑情绪对身体不好。
不过哭过之后要振作起来,小明正等着姐姐去接他回家呢。
对...我要去接弟弟...安迪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决堤而下。
但这次的泪水不再是痛苦的宣泄,而是希望的释放。
约莫一刻钟后,安迪才渐渐平静下来。她拭去泪痕,整个人仿佛卸下了沉重的包袱,眼神重新变得清明。
林墨,真的非常感谢你。她真诚地说,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告诉我这些消息,我可能真的会崩溃。
林墨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轻笑道:你太客气了。以你的智慧,迟早会想通的,我只是让这个过程提前了一些而已。
安迪摇摇头:不,我很清楚自己的状态。如果没有你,我很难在短时间内走出阴影。
那些在孤儿院的记忆太深刻了...我记得弟弟小时候就很聪明,那么小就能背诵大段的圆周率。
好吧,既然你坚持要感谢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墨笑着抿了一口红酒,随即好奇地问道:
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像你这样聪明漂亮的女孩,按理说应该很快就被领养才对。
为什么你会在孤儿院待那么久?而且你对童年的记忆怎么会如此清晰?
听到这番话,安迪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你可能无法想象福利院孩子们的生活。
那些孩子内心都极度渴望关爱,却又时刻生活在不安之中。每当有领养人到来时,整个福利院就会沸腾起来。
孩子们会像小鸟见到归巢的母鸟一样,争先恐后地围上去,用最灿烂的笑容和最甜美的声音吸引注意。
那些领养人往往会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感动得热泪盈眶,最终在众多孩子中选择一个最投缘的带走。大家都说,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说到这里,安迪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低沉下来:可问题在于,那时的我已经有了清晰的自我意识。
对我来说,熟悉的福利院反而比未知的新家庭更有安全感。所以每次领养人来访,我都会悄悄躲到最远的角落。
林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你从小就这么独立要强。那在进福利院之前的记忆呢?还有印象吗?
完全没有。安迪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这件事确实很奇怪。
我的记忆仿佛是从福利院才开始的,之前的一切都是空白。包括父母的模样、我是怎么来到福利院的......
唯一残存的记忆碎片,就是记得自己有个弟弟。他很聪明,常常和我一起背诵圆周率。
安迪端起酒杯,这次没有一饮而尽,而是轻轻抿了一口。她凝视着眼前的林墨,内心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她自己也感到惊讶。不知为何,她就是毫无保留地信任这个人,仿佛漂泊多年的船只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