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2201室的灯光显得格外清冷。
安迪蜷缩在沙发一角,手中紧握着一瓶开封的红酒,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
她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内心的痛苦几乎要将她淹没。
如果我能早点回来...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弟弟被辗转于不同家庭,被人扔来扔去的身影不断浮现,每一个画面都像刀子般刺痛她的心。
她清楚地记得离开时弟弟天真烂漫的笑容,而如今却...
一定是那些年的领养经历给他带来了无法愈合的创伤。
孤独感如潮水般涌来。在老谭办公室时,至少有人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可此刻,偌大的公寓里只有她一人,所有的自责与悔恨都被无限放大。
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却在通讯录前犹豫了,该向谁倾诉这份沉重的愧疚?
“叮铃…叮铃…”门铃声突兀地响起,足足持续了三分钟才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当门被打开时,林墨看到的是一张憔悴的脸庞,通红的眼眶里还噙着未干的泪水。
安迪,他的声音温柔而关切,小曲说你状态不太好,我很担心。
注意到她微微侧身让出的通道,林墨便自然地走进屋内,将带来的酒和点心放在茶几上,又体贴地递上纸巾。
安迪,我们是共同面对过危机的朋友。他坐在她对面,目光真诚,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跟我说。如果我猜的没错,是和老谭下午见面的那位朋友有关吧?
当然,你不想说也可以,咱们就一起坐会。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我陪你一起。
濒临崩溃边缘的安迪,在林墨关切的询问声中终于卸下心防。
长期积压的情绪如决堤之水般倾泻而出,她忘记了社交恐惧,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肩膀,放声痛哭起来。
此刻的安迪脆弱得令人心疼,纤瘦的肩膀不住颤抖。
林墨贴地保持着静止的姿态,既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贸然拥抱,只是安静地充当着她的依靠。
他明白,这个倔强的女孩背负了太多不为人知的重担,此刻最需要的正是一场彻底的宣泄。
时间在啜泣声中缓缓流逝。当安迪终于止住眼泪,这才惊觉自己竟伏在林墨肩头。她慌忙拉开距离,红着眼眶躲进卫生间整理仪容。
而林墨却走进厨房,娴熟地开启一瓶红酒,又从冰箱取出矿泉水和两只高脚杯。
他从容地在沙发落座,将酒液倒入杯中,暗红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安迪重新出现时,她先是抓起茶几上的矿泉水猛灌了几口,试图平复紊乱的心绪。
随后才看向林墨,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他肩上那片被泪水浸湿的痕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我......
不必道歉。林墨温和地打断她,将酒杯轻轻推到她面前,
还是刚才的话,如果你愿意倾诉,我随时可以当听众。若不想多说,就当是老友小聚,总好过一个人钻牛角尖。
安迪凝视着杯中摇曳的酒液,意外地发现自己在这位朋友身边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毫不犹豫地举杯一饮而尽,水晶杯底与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的事吗?酒精给了她勇气,这次回国,除了接任cFo,我还要寻找失散的亲人。
林墨微微颔首:当然记得。出于职业习惯和朋友情谊,我做了些功课。你是来寻找弟弟的,对吗?
老谭果然没看错人。安迪苦笑着摇头,除了他和极少数人,没人知道这个秘密。你的情报网确实令人惊叹。
她是真的有些惊讶,自己的人生经历曲折离奇,绝非寻常人能够轻易查探,更何况是连找弟弟这样私密的细节都了如指掌。
林墨闻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为两人重新斟满,这才语气诚恳地说道:安迪,如果我的调查冒犯了你,我郑重道歉。
但作为股东和首席顾问律师,在涉及上百亿的收购案时,我必须对每一位相关方都做到知根知底,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不必道歉,我完全理解。安迪微微颔首,再次饮尽杯中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既然你已经调查过,想必也知道了具体情况。”
是的。林墨轻轻点头,所以我猜测,你之所以情绪波动,是因为谭宗明的朋友带来了你弟弟的消息?
见他一语中的,安迪握紧了酒杯,指节微微发白:没错,老严已经找到我弟弟了。
林墨注意到安迪接连两杯烈酒下肚,关切地问道:是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了吗?按理说找到弟弟是件喜事。
人虽然找到了...安迪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老严确认他患有精神疾病。
所以我恨自己没能早点回来找他,更害怕...说到这里,她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害怕什么?林墨果断打断她,你可是哥伦比亚大学的高材生,突然怀疑自己会得精神病?这未免太荒谬了。
我也不愿这么想。安迪痛苦地闭上眼睛,但老严说弟弟和我太像了,喜欢独处,对数字敏感...我无法欺骗自己。
林墨凝视着安迪紧绷的侧脸,继续问道:你弟弟是什么时候确诊的?
很小的时候。安迪长叹一声,因为这个原因,他被领养家庭多次抛弃。
既然如此,你的担心就完全是多余的。林墨的声音沉稳有力,最简单的逻辑就能说明问题。
你在纽约那样的大都市打拼多年,承受着高压工作,依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这和你弟弟的情况根本没有可比性。
安迪却固执地摇头:万一只是时间未到呢?弟弟和我在一起时也很正常,是后来才...
安迪!林墨再次打断她,语气变得严肃,老谭能把几十亿的并购案交给你,你却在这里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
这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更是对他的判断力的质疑。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换上轻松的口吻:就算你想开他的玩笑,也考虑下我的感受。
作为晟煊的股东和首席法律顾问,还是你的朋友兼搭档,你这可不是在吓自己,是在吓我们啊!
这番话说得安迪忍俊不禁:你和老谭是商量好的吗?说话风格总是这么像。
她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不过你说得对,如果我弟弟真如老严所说,我更应该保持清醒,因为他需要我的照顾。
“这才是我认识的安迪,干杯!”看着安迪重新找回那份从容与干练,林墨的嘴角也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