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手术室外,灯光已经亮了整整四个小时。
夏欢颜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走廊里静得只剩下墙上时钟滴答作响的声音。
沈诗媛坐在长椅上,双眼布满血丝,大概是实在撑不住了,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眉头还微微皱着,显然还在担心手术室内的母亲。
叶泽文站在窗边,正拿着手机低声接电话,讨论着棚户区项目的资金问题。
突然,一道冰冷的触感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 一把锋利的长剑,正稳稳地架在他的颈侧,剑刃泛着寒光,似乎再稍微用力,就能划破皮肤。
“叶泽文!” 一个带着颤抖的女声响起,是冬凌霜。
她的声音里满是愤怒,手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显然也有些紧张。
叶泽文没有慌乱,缓缓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然后慢慢转过身,目光落在冬凌霜身上,突然勾了勾嘴角,笑了:
“凌霜,这么久没见,你变漂亮了。”
“少叫我名字!” 冬凌霜瞪圆了眼睛,语气更加愤怒,手中的长剑又往前送了送,剑刃紧紧贴着叶泽文的脖子,几乎要割破皮肉:
“别跟我来这套,我今天是来替少主报仇的!”
叶泽文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地问:
“你要杀我?”
“不然呢?” 冬凌霜咬牙切齿:
“难道还留着你继续害我家少主吗?”
“为什么要杀我?” 叶泽文依旧平静,仿佛脖子上的剑不存在一样。
冬凌霜愣住了,觉得叶泽文的脑子肯定有问题 —— 都到这份上了,他竟然还在问 “为什么”?
她忍不住提高声音:“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你坑了我家少主两次!害他两天内被人打成全身粉末性骨折,躺都躺不住!我不杀你,难不成还留着你继续作妖?”
叶泽文看着她,眼神认真:“你知道你家少主雷霸天来江都,到底想做什么吧?”
“废话!当然知道!” 冬凌霜想都没想就回答。
“好。” 叶泽文点点头:
“他是想统合江都的四大家族,把叶家、沐家、夏家和云家全都吞掉,对吧?等一统江都之后,还要进一步掌控南部地区,成为华夏南部最有钱、最有权力的人。我说的没错吧?”
“那又怎样?” 冬凌霜梗着脖子:
“少主有本事,有野心,这难道有错吗?”
“我作为江都四大家族之首叶家的继承人,他说要吞掉我们,我就得乖乖把家业双手奉上?” 叶泽文反问,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你是江湖人,要是我现在说要你的脑袋,你会乖乖给我吗?”
“废话!当然不会!” 冬凌霜想都没想就反驳:
“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得逞!”
“不但不会,你还会跟我拼命,对不对?” 叶泽文继续追问:
“这个时候,你和我之间,就相当于一场战争,对吧?”
“没错!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冬凌霜语气坚定。
“好,既然是战争,那是不是我攻击你,你就有权利还击?或者说,不管我愿不愿意,只要我先动手,你肯定会反击,这是本能,也是规矩,对不对?” 叶泽文的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逻辑。
“是、当然是这样!” 冬凌霜下意识地回答,心里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
明明是来杀他的,怎么反倒被他带着节奏走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杀我?” 叶泽文再次抛出问题,眼神锐利起来:
“我和雷霸天之间,本质上就是一场战争!一场商业战争!他要吞掉我们四大家族,我不反击,难道等着被他吃掉吗?”
冬凌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这……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叶泽文追问:
“他来收拾我们,我们就不能还击?就因为他是你家少主,我们就得任他宰割?”
“你刚才自己也说了,有人要你的命,你会拼命反抗,那我们四大家族面临被吞并的危机,反抗一下,难道就错了?”
“这……” 冬凌霜被问得哑口无言,手里的剑不自觉地松了松。
“我们之间的对决,本来就是公平的。” 叶泽文继续说:
“雷霸天有你们这些江湖高手帮忙,还有什么‘狼熊虎龙’四大金刚撑腰,身边从不缺人保护。可我呢?我除了一点钱,什么都没有!身边能信得过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你觉得,这样的对决,对我公平吗?”
“这是你自己没本事!” 冬凌霜不服气地反驳:
“自己没本事拉拢人手,就不要怨天尤人,活该被少主收拾!”
“说得好!” 叶泽文突然鼓起掌来,啪啪的掌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他雷霸天要什么有什么,我要什么没什么!大概一个月前,我还是个众人嫌弃的‘资深舔狗’—— 沐婉秋烦我,夏欢颜讨厌我,云清柔恨我…… 全世界除了我爸妈,还有赵小虎、云子谦这两个发小,就没人愿意站在我这边。”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却又透着一股坚定:
“可这一个多月下来,雷霸天在我手上,一次便宜都没占到,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冬凌霜下意识地问,好奇心已经压过了愤怒。
叶泽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笑着说:
“因为我聪明。他想暗算我,我当然要反击。他自己脑子不够用,被我算计了,这能怪我吗?
“就像两个人比武,武功高的反而被武功低的打败了,而且还不止一次。结果输的人,反倒气势汹汹地找赢的人算账,你觉得这合理吗?”
冬凌霜彻底愣住了,叶泽文这套逻辑,让她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竟分不清对错。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泽文看着她迷茫的样子,微微一笑,继续说:
“你可以换位思考一下 —— 如果雷霸天赢了,真的吞掉了我们四大家族,把我逼得流落街头,沦为乞丐,到时候,谁会替我出头?是你吗?你会拿着剑去找你家少主,骂他心狠手辣,害我家破人亡吗?”
“我…… 这……” 冬凌霜的眼神开始动摇:
“虽然你说的好像有道理,但是……”
“没有但是。” 叶泽文打断她:
“他想害我,没成功,难道还能怪我反击得太狠?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可是少主他……” 冬凌霜还想替雷霸天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理由。
“别可是了。” 叶泽文摇摇头,语气诚恳:
“你应该回去劝劝你家少主,让他好好想想 —— 他的脑子,比我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在江都,他根本没有赢我的可能性。如果他够聪明,就应该趁早离开江都,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这才是明智之举。”
“为什么…… 为什么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冬凌霜喃喃自语,手里的剑已经完全垂了下来,再也没有之前的杀气。
“我当然有道理。” 叶泽文语气轻松:
“做人要认清楚现实,输了就是输了,不能怪别人太强,只能怪自己不够优秀。商业斗争的规则就是这样 ——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雷霸天想吞掉我们,我们反抗,这很正常。他背后拉拢人脉,操控局势,我有说过一句‘你们不许这样,只能正面跟我打’吗?”
“确实没有……” 冬凌霜小声回答,心里的愤怒已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迷茫。
“对吧?所以你现在不应该拿着剑对着我,而是应该回去告诉你家少主,让他认清现实。” 叶泽文看着她,语气温和了一些:
“把剑收起来吧,这里是医院,人来人往的,被别人看到,影响不好。”
冬凌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被叶泽文绕得晕头转向,连原本的目的都忘了。
她皱着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仔细一想,叶泽文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没毛病。
她来的时候气势汹汹,恨不得立刻杀了叶泽文,可现在,却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满脑子都是 “为什么会这样” 的问号。
叶泽文见状,主动上前一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语气轻松:
“你想啊,只要你家少主还想着吞掉我们四大家族,我们就只能继续反抗。等哪一天他放弃这个念头了,我们之间也就没有恩怨了。”
“到时候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互不打扰,多好。”
他顿了顿,继续说:
“再说了,如果他真的有本事,早就把我们四大家族铲平了,哪里还会被我算计两次?就算是决斗,也要签生死状,输了就得认,不能输了就找帮手报仇,这不符合江湖规矩,也不符合商业规则,你说对不对?”
冬凌霜机械地点点头,眼神依旧迷茫:
“我明白了……”
她转过身,对着叶泽文郑重地抱了抱拳,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
“刚才是我失礼了,还请叶先生多多包涵。凌霜虽然脑子不够用,但礼义廉耻还是懂的。如果叶先生要惩罚我,我绝无二话。”
叶泽文赶紧握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
“别这么说,都是误会,谈不上惩罚。你也是为了自己的少主,没什么错。”
冬凌霜的手被叶泽文握住,瞬间像触电一样,赶紧抽了回去。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一想起之前和叶泽文之间发生的种种纠葛,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眼神也变得有些闪躲。
“我…… 我该回去了,还要去照顾少主……” 冬凌霜结结巴巴地说,说完转身就走,脚步有些慌乱,像是在逃避什么。
叶泽文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腿一软,靠在了墙上 ——
刚才虽然表面平静,但其实他心里也捏着一把汗。
他暗自庆幸:
“幸好来的是脑子不太灵光的冬凌霜,这要是换成夏汀兰,以她的精明,肯定不会被我绕进去,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不行,得让苍狼和他的兄弟过来守着,免得再出意外。”
凌晨时分,手术室外的灯终于灭了。
手术室的大门缓缓打开,夏欢颜穿着手术服走了出来,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疲惫,显然是耗尽了力气。
沈诗媛瞬间惊醒,快步冲了过去,声音带着颤抖:
“夏总,我妈妈…… 我妈妈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了吗?”
夏欢颜摘下口罩,露出一个虚弱却安心的笑容:
“别担心,手术很成功。你妈妈现在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沈诗媛听到这话,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激动地一把抱住夏欢颜:
“夏总,太谢谢你了!真的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了,别哭了。” 夏欢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温柔,
“你妈妈还需要你照顾呢。稍等一会儿,护士会把她送到病房,到时候你们就能见面了。”
叶泽文也走了过来,看着夏欢颜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乌青,心里有些不忍:
“辛苦了,你累坏了吧?先休息一下。”
夏欢颜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
“我和你之间是交易,不用跟我说‘谢谢’,也不用跟我说‘辛苦’。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叶泽文知道她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赌气,忍不住笑了笑:
“就算是交易,也得说句辛苦吧?快跟我来,我带你去休息。”
夏欢颜没有反驳,跟着叶泽文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把手术外套、口罩、手套等一次性用品扔进垃圾桶,然后走进洗手间洗澡。
大概十几分钟后,夏欢颜裹着一件宽松的浴袍走了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随意地披在肩上。
她走到叶泽文面前,坐在沙发上,眉头微微皱着:
“我脚好疼,帮我揉揉。”
叶泽文微微皱眉,有些犹豫。
但看着夏欢颜疲惫的样子,他最终还是坐了下来,握住她的脚踝,轻轻揉了起来。
他刚稍微用了点力,夏欢颜就忍不住 “嘶” 了一声,身体微微颤抖。
叶泽文赶紧停下,一脸担忧:
“这么疼吗?”
“我站了将近十个小时,你说疼不疼?” 夏欢颜白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
“从进手术室到现在,我就没坐下过,脚都快废了。”
叶泽文心里涌上一股内疚,动作轻柔了许多,小心翼翼地给她按摩着脚踝和小腿,生怕再弄疼她:
“对不起,让你这么辛苦。”
“医生嘛,这都是应该的。” 夏欢颜的语气软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
叶泽文看着她疲惫的样子,心里很是触动 ——
他想起以前听说的事情,别的富二代都在忙着挥霍享乐,比拼豪车名表,只有夏欢颜,整天跟着导师泡在医院里,参与一台又一台手术,甚至有一次因为连续手术,累得直接昏倒在手术室里。
她看似娇弱的身体里,藏着一股超强的耐力和韧性,为了病人,她愿意付出一切。
叶泽文在心里暗下决心:
【以后一定要对她好点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跟她针锋相对了。】
夏欢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轻声问:
“你是不是有时候觉得我挺冷血的?比如刚才跟你提条件,还有平时只给有钱人治病。”
叶泽文摇摇头,语气诚恳:
“之前说的那些气话,都是没经过大脑的,我已经后悔了。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冷血,只是有自己的原则。”
“真的?” 夏欢颜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叶泽文叹了口气,打了个比方:
“就像车子一样,市场上既有老百姓买得起的家用车,也有奔驰、宝马、法拉利这样的豪华车,甚至还有专门用来炫耀的跑车。”
“我们不能道德绑架,要求造豪华车的品牌都去造三轮车,对不对?每个人的定位不一样,做的事情也不一样。”
夏欢颜点点头,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你说得对。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就算我有三头六臂,这辈子能救的人也是有限的。所以……”
“所以你才专门接高端客户,对吧?” 叶泽文接过她的话:
“一来可以打造自己的个人品牌,二来能赚更多的钱。我还知道,你们齐天集团的一部分利润,都投入到了公益、医疗、医药和教育领域,帮助了很多普通人。”
夏欢颜有些惊讶:
“你竟然知道这些?”
叶泽文笑了笑:“我又不是傻子,这些事情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能查到。”
夏欢颜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要救更多的人,就必须让齐天集团稳定发展,不能倒下。齐天主营的是高端私人医院,收费确实很高,服务的都是有钱人。”
“但我们一直在和普通的平价医院合作 —— 分享医疗成果,传授手术经验,帮助培训医护人员,还免费提供一些尖端的医疗设备。”
她顿了顿,继续说:
“要救更多的病患,不能只靠我一个人热血沸腾,靠的是完善的制度、良好的运营、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还有坚实的品牌效应。”
“齐天必须赚钱,赚的钱越多,才能拿出更多的资源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给有钱人治病,赚来的钱,其实都用在了普通人身上。”
叶泽文想起一件事,忍不住调侃她:
“不过你也太黑了吧?我听说你们开发的几款药,成分和工艺明明一模一样,换个包装,卖给有钱人的就贵得离谱,卖给老百姓的却很便宜。”
“哈哈哈!” 夏欢颜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你连这个都知道?其实也不能怪我黑,有钱人都信‘一分钱一分货’,便宜的药他们觉得没效果,宁愿花高价买‘放心’。老百姓的药,当然是能便宜就尽量便宜,能帮一点是一点。”
“你可不是‘尽量便宜’。” 叶泽文揭穿她:
“你是在用我投资的钱贴补差价,把药以低于成本价的价格卖给老百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夏欢颜的脸颊瞬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咯咯笑着: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 我还以为我藏得很好呢。”
“不过话说回来!” 叶泽文手上的力道放得更轻柔,一边给夏欢颜揉着酸胀的小腿,一边笑着说:
“你在高端医疗领域赚的钱,早就够贴补那些平价药和公益项目了。反正最后整体是赚钱的,为了让你能安心搞这些事,我就算知道你在贴钱,也没必要拆穿啊。”
夏欢颜抬着眼,定定地看着叶泽文,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还有几分疑惑:
“泽文哥,其实你人挺好的,一直都是。可你之前为什么总装出一副眼里只有钱、唯利是图的样子?好像连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叶泽文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无奈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心里暗自叹气:
【我算哪门子好人?以前干的那些荒唐事,还有为了自保耍的那些手段,哪里配得上 “好人” 这两个字?】
他没接夏欢颜的话,转而岔开话题,语气带着关切:
“现在感觉舒服点了吗?小腿还酸得厉害吗?”
夏欢颜轻轻动了动脚踝,感受着腿部传来的暖意,脸上露出一丝放松的神情:
“嗯,好多了,没刚才那么疼了,也不酸了。你揉得还挺舒服的。”
“那就行。” 叶泽文收回手,站起身:
“现在都凌晨了,太晚了,你也累了一天,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夏欢颜坐在沙发上没动,抬头看着叶泽文,声音轻轻的:
“我跟家里闹掰了,这事儿你是知道的。我现在没地方可去。”
叶泽文愣了一下,看着夏欢颜眼底的落寞,瞬间明白她的意思,试探着问:
“那你的意思是…… 今晚没地方住?”
夏欢颜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红晕,手指不自觉地攥着浴袍的衣角:
“嗯…… 所以今晚…… 你能不能…… 还像之前那样,搂着我睡?就只是单纯靠着,我有点怕黑,也有点累得没力气一个人待着。”
叶泽文听到这话,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耳根也悄悄热了。
他心里瞬间乱糟糟的:
【我的姐啊!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还说这种话,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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