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羊是五级觉醒者，叶凌感受了一下，自己最多只有六级。
低阶治疗系异能的效果并不好，最起码她使用的时候，伤口愈合的速度要比老羊用起来慢上许多。
按照常理来说，一个六级治疗系觉醒者的异能最多只够治疗一个重伤的人，但她不一样，只要倒计时没有清零，理论上她的异能是无上限的。
在岩和白泽的帮助下，一个又一个伤者被送到她面前，等到将所有活着的人都治疗完毕之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去休息一下吧，”白泽说，“这里我来善后。”
“去城里叫普通人上来。”叶凌说，“让他们处理这些异种的尸体，至于人类的……”
她顿了顿：“让他们的亲人朋友来认领。”
“零，”岩小声说，“这里的很多人都是没有亲人和朋友的。”
叶凌沉默片刻：“那就把他们安葬。”
“可是墓地……”岩还想说什么，白泽拉住了他。
“好，”他说，“交给我。”
叶凌点点头，扶着城墙慢慢走了下去。
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之后，疲惫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身上的伤在异能的作用下已经恢复，但她的心却像被铅坠着一般不住地往下沉。
手环还停在她向白蕴求援的界面，对面一直没有回复。
她不认为白蕴是故意假装没看见，她一定是被什么事拖住了，而且是很严重的大事。
更让她不安的是，两个小时之前她发给卫兰的消息同样没得到回复。
这太不正常了。
或许她应该去问问小小，看她知不知道些什么。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她终于挪下了城墙，却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不，是撞到了一条人鱼身上。
穆易看起来十分凄惨，身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尾巴被豁开，鳞片掉了大半，此刻正半倚着城墙看着她笑，而不远处还有几个人在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从她身上扫过。
叶凌叹了一口气。
“怎么不去找我？”她抬手给她治疗。
穆易的口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叶凌打断了她：“听不懂。”
人鱼的身体太过庞大，哪怕穆易现在半躺在地上，她依旧要踮着脚才能碰到她的头顶。
叶凌一边给她治疗一边叹气。
“你以后要怎么办，一直当一条人鱼吗？”她问道，“真不能变回来了？”
人鱼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紧接着，她的身体便开始逐渐扭曲，叶凌想要后退，却被抓住了手。
片刻之后，一个俊俏的男孩出现在人鱼的位置。
叶凌大惊：“你怎么变成男的了？！”
男孩顺势把脸贴到了她的掌心里：“我们这一族会依附强者，变成相应的异性，可没有人规定所有的强者都是雄性呀！”
见叶凌在发呆，穆易又向前蹭了蹭。
“主人喜不喜欢这个类型？不喜欢的话，我还能变成别的样子哦~主人喜欢什么样子的，可狼可奶的年下弟弟？体贴温柔的爹系男友？阳光小狗？偏执疯批？只要主人提出来，我全都能满足哦~”
叶凌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看了多少小说？快拿走快拿走，我不要！”
穆易大笑起来，很快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逗你的，”她说，“虽然你很强，但我早就决定不要变成别人的附庸了。”
她歪着头看叶凌给她治疗，等最严重的一处伤势愈合之后，就按住了她的手。
“行了，剩下的一点小伤，没必要浪费异能。”她呼出一口气，仰头看着天空，“没想到还能活下来。”
“你接下来要去哪？”叶凌问。
“回公会吧，”穆易说，“那里是我的家。”
“那回头见。”
“回头见。”
告别了穆易，叶凌并没有直接回到公会。
她去了墓地。
影果然在那里。
他面前是一座新立起来的墓碑，上面刻着老羊的名字。
她没说话，走到影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同时又在空间里翻了翻，找到上次剩下的巧克力，掰了一块递给了他。
他接过去放进了嘴里。
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他的声音艰涩。
“我以前经常叫老羊老不死的。”他说，“他脾气很臭，嘴也不好，每次一点小伤就要收好多钱……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他真的会死。我以为他永远都不会死的，他也一直说，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死。”
“他爱喝酒，尤其爱喝旧时代的酒。我搞了好多，但不能全都给他，不然他会一下子都喝光，然后醉得谁都叫不醒。”
“我每个月会给他一瓶，他喝酒的时候脾气倒是好得很，还会夸我两句，等放下了酒瓶就开始赶人。”
“那些酒……那些酒还有七八瓶没喝完……”
他慢慢蹲下身子，将额头贴在了冰冷的墓碑上。
“怎么就死了呢？”他茫然地问，“你怎么这么蠢啊，不留一点异能给自己……”
叶凌静静地站在一边，雪越来越大，很快两人的身上便落满了。
“累坏了吧？我们回去。”影站起身来，扫了扫墓碑上的雪。
他看起来已经收敛了情绪，可叶凌知道这只是开始。
悲伤从来不是顷刻间落下的，它是旷日持久的潮湿。
但她没说什么。她不会安慰人，于是对着影张开了胳膊。
影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不想……抱歉，我是说，我很想抱你，但现在不行。”他说。
他知道只要他掉几滴眼泪，表现出伤心的样子，她就会让他抱她，牵她的手，甚至可能会容忍他做一些更过分的事。
但他不能那么做，那太卑劣了。他不能这样挥霍她的善意，老羊的死也不是他用来博得同情的筹码，不能被利用以换得与她的亲近。
“谢谢你啊。”他抽了抽鼻子，说。
“我没能做什么。”叶凌说。
两人慢慢朝着公会的方向走，一路无言，只有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打开公会的大门，大厅中的房顶还悬挂着花环和彩灯。没人照料的壁炉早已熄灭，节日的氛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寂。
“你先去休息，”影挽起袖子走到壁炉旁，“我来生火。”
叶凌手指一弹，壁炉里重新燃起火来。
影愣了愣：“我去烧水……”
凭空出现的水注满了杯子。
他垂下眼睛：“那我收拾一下房间……”
“你去睡觉。”叶凌说，“一切等睡醒了再说。”
影“哦”了一声，提线木偶一般随她上了楼。
一直看着他进了房间，叶凌才关上了门。
洗过澡躺在床上，在她就要睡着的时候，手环忽然“叮”地响了一声。
她眯着眼睛点开，是小小发来的。
“零，出事了，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