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我,”影喃喃道,“让我死吧……”
“你就这么点出息?”叶凌看着他冷笑,“口口声声说着要报仇,事到临头却下不去手;仇人跑了不想着怎么弄死他,自己反倒不想活了。你母亲当初拼了命救你,你现在就这么报答她?!”
影的心骤然被刺痛,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是我太没用……”
“对,你就是个废物!”叶凌毫不客气地说,“连活着都不敢,你还能做什么!”
影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呜咽:“是我害死了他们……让我死吧,我已经……苟活了这么多年,我……”
“火是你放的?人是你杀的?”叶凌冷冰冰地说,“你死了你父母就能活过来?他们只会更失望。”
她看着他用一只胳膊挡着眼睛,像孩子一样流着泪,到底还是放缓了语气。
“一次不成就等下一次,原本我们不就说好的吗?我们要去内城,我帮你杀了你弟弟。”她说,“你还要帮我呢,记得吗?”
她轻轻地拉开了影的胳膊,帮他擦了擦眼泪:“你答应过我的。”
影呆呆地看着她,她的一侧脸颊肿了起来,脖子上有一大片淤青,一缕头发垂了下来,随着她的呼吸轻微地拂动。
“而且,”叶凌说,“我不想再看着任何人死在我面前了。”
她跪在他身边,割开他的衣服,给他包扎伤口。
近距离射击在他的腹部留下了撕裂伤,情况很不妙。
治疗药剂在这里也失去了作用,她持续按压伤口,一直到出血变少之后,才用布条紧紧地包扎了起来。
“我们得从这鬼地方出去。”她说,“这里不能使用异能,只能先离开这片区域再使用传送符。”
她站起身,将影背在了身上。
没有重力异能的加持,他重得出奇。
“你该减肥了。”叶凌嘟囔道。
刚才撞到树上时她断了至少两根肋骨,或者三根。现在每次呼吸,她的肺里都像针扎一样疼。
影伏在她的背上,感到心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烧。过了几秒钟,他才迟钝地意识到这是她的体温。
他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许久之后,才沙哑地说:“你不该救我……你应该去追他们,不能让他们回去,否则……否则卫家会知道你的秘密……他们会抓住你……”
“没关系,”叶凌说,“我只在他们面前暴露了光系异能和空间系异能。双系觉醒者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况且迟早要对上的。”
她用一截树枝当成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和我说说你弟弟。”
“顾昀?”影昏昏沉沉地说,“你不是……都看过了吗?”
“我之前没有骗你,”叶凌说,“你的记忆很碎,只有一些零星的片段。”
她大概知道原因,就像九哥一样,在巨大的恐惧或者悲伤前,大脑会自动屏蔽掉一部分记忆,这是对自我的一种保护。
“不想说也没关系,”她说,“随便说点什么,别睡过去,保持清醒。”
影笑了,他的胸膛贴在她的背上,发出了一阵震动。
“你那时候……是不是也一直这样和白泽说的?”他低声问道。
叶凌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刻他会想到不相干的事,但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她只需要让他一直说话。
“对,”她承认道,“他那会儿伤得蛮重的,昏迷很有可能导致舌头后坠堵塞气道,进而窒息。你也一样,所以尽量保持清醒。”
“他是个好人……我不一样,”影说,“我……我不值得你救……”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近乎耳语:“我其实早就该死了……”
“顾昀……他是个实验体。”
“他是第一批实验体……那时候一切都很不完善。我跟着爸妈去研究院,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正要被销毁。”
“实验体被催生至成年才会醒来,但他……提前醒了。他的身体各项机能……都有很大的瑕疵,继续催生……会导致他死在实验舱里。”
“所以他们要摧毁他……但我说服了我爸妈。我说他还是个孩子呢,他的眼睛……和我的好像,我想让他……当我的弟弟……”
“后来……他们就把他带回家了。他们像抚养一个正常孩子一样抚养着他,他叫我哥……像个真正的弟弟一样跟在我屁股后面……直到……”
影喘着气,停顿了许久,继续说道:“那时候爸妈的研究有了重大突破,我偷偷听到了一点,又去向顾昀吹嘘。”
“我那时候虚荣又愚蠢,我喜欢听别人……说我是天才,喜欢顾昀看我时崇拜的眼神……”
“他缠着我让我讲给他听……可我也只是偷听来的,根本说不清楚。他说你那么聪明,看一遍数据就能全都记住了吧?哥你再跟我仔细说说。”
“我昏了头……溜进研究院把资料偷了出来,没想到……没想到……”他说不下去了。
“没想到被他当成了给卫家的投名状。”叶凌替他说道。
她能感到他在颤抖,许久之后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是……”他说,“卫家派人……放了那一把火。”
“水里被下了药……我们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他就站在门口,看着那些人……那些人放火。妈妈还在叫他快跑,他……他笑了。”
“他说你们都去死吧,然后那些人就把他抱了起来。他们锁上了门。”
“我身上……着了火,爸妈身上也都着了火。他们撞碎了后门上的玻璃,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我托了出去,我……我看到整条街都着了火……”
“他们为了……掩饰罪行,把整条街都点燃了……”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叶凌问,“我在你的记忆里看到了老羊,是他救了你吗?”
长久的沉默之后,影终于开口,声音艰涩而低沉。
“都说了……你不应该救我,”他低声说,“我是个卑劣、懦弱……又自私的家伙。”
“我骗了老羊。”